張家康
成長經歷的不同
毛澤東長王明11歲,兩人雖然都出身農家,可卻有著不一樣的父親。毛澤東的父親毛順生是個勤勞節儉的農民,靠著克勤克儉,使得毛家在小小的韶山沖算得上不大不小的財東。他對兒子沒有過高的奢望,理想是兒子識字記賬,再學會打官司就行了。因此,少年毛澤東被父親當作“長工”一樣使喚,因為讀書,不知被父親痛罵過多少次。在與父親的爭執中,他變得極為敏感且具叛逆個性。
王明原名陳紹禹,父親陳聘之是讀書人,私塾先生。毛澤東6歲就干農活,王明5歲則隨父親讀書。與毛澤東9歲入私塾讀書相比,王明早了4年。而更重要的是,有父母的期待和支持,王明的讀書求學,根本用不著像毛澤東防范父親那樣小心翼翼。少年王明是個乖巧聰明的孩子,一手工整娟秀的楷書,每逢臘月,小小年紀的他都要給街坊鄰居寫春聯,凡教過他的先生沒有不欣賞他的。
生活在農村的少年毛澤東,天天和農民在一起,與農民有著最為親近的情感聯系,常常為他們的遭遇抱不平。1910年4月,長沙發生饑荒,糧價飛漲,民不聊生。饑民們去官府請愿,非但沒有得到安撫,反而遭到鎮壓。消息傳到韶山,毛澤東十分痛心,對官府的行徑極為憤怒,幾十年后還感慨地說,這件事“影響了我的一生”。而王明所缺少的正是這種感同身受的體驗,他基本是在父母的呵護下,在遠離實際的私塾里,度過了自己的少年時期。
1910年秋,17歲的毛澤東走出韶山沖,入湘鄉,進長沙,闖北京,紛繁多變的外部世界給予他極大的感官和精神沖擊。他信過康有為、梁啟超,信過孫中山,最后信過陳獨秀,成為五四運動的積極分子。他對政治有著一種莫名的沖動,這在他的《民眾的大聯合》中體現得淋漓盡致。文章說:“我們知道了!我們醒覺了!天下者我們的天下。國家者我們的國家。社會者我們的社會。我們不說,誰說?我們不干,誰干?”這種社會的擔當,這種歷史的責任,這種年青人一往無前的霸氣,已是躍然紙上,呼之欲出。
在他參與發起的驅逐湖南督軍張敬堯的運動中,他已成為風云人物,報刊上頻頻出現他的姓名,社會各界已將關注的焦點集中于他。此時的他還沒有固定的政治信仰,對于“種種主義,種種學說,都還沒有得到一個比較明了的概念”。1920年夏,他在上海與陳獨秀相會,陳獨秀所談信仰馬克思主義的話,使他確立了共產主義信仰。不久,陳獨秀相約各地的共產主義者創建共產黨,毛澤東成為湖南黨的主要創始人之一。
16歲那年,王明考入設在六安縣的安徽省立第三甲種農業學校,錢杏村也即阿英是他的國文教員。1924年夏,王明考入國立武昌商科大學。時值國共第一次合作時期,到處都洋溢著“打倒列強除軍閥”的革命熱情,他亦為潮流所激蕩,成為商大的積極分子。正是在商大,他接觸到馬克思主義,思想理念和政治信仰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他謂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耳目為之一新,思想為之一變。”1925年10月,王明在商大加入中國共產黨。11月,王明等60余人,由上海啟程前往莫斯科,入中山大學學習。
很快,王明被中大副校長米夫看中。米夫比王明大3歲,是個少年得志的布爾什維克,教授列寧主義課程,主要宣講斯大林的《論列寧主義基礎》。他不重實際,講課時很少理論聯系實際,一味從概念到概念,一堂課下來,不知講了多少政治術語。而這,正中喜歡死記硬背的王明的下懷。在課堂上,他爭先恐后地舉手發言,就這樣引起米夫的重視和青睞。
1927年1月,米夫以聯共宣傳家代表團團長身份來華,王明作為米夫的翻譯,與其由海參葳乘船,于3月到達廣州。期間,王明除充當翻譯角色外,還幫助米夫作一些具體的工作。當時,共產國際六大通過了一個綱領,其中的精髓是:“保衛蘇聯已成為目前各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王明多少也有些倚洋人而自重,據當時在中共中央宣傳部工作的宋侃夫說:“王明這時活動多,到處講話,做報告。”內容多與保衛蘇聯有關。
同時,王明還在《向導》發表文章,闡發共產國際綱領,提出蘇聯是“全世界無產階級和被壓迫民族的救星”。他把當時中蘇兩國斷絕外交關系,看作是“武裝進攻的第一個信號”,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尤其是值得革命的中國民眾注意;因為它直接關聯著世界革命的命運。”這個“武裝進攻蘇聯”,一直困擾著他,他為此而擔驚受怕,為此而嘔心瀝血,這是他政治崛起的起始點和立腳點。
中央地位的升降
1927年的中國政壇波譎云詭,變幻莫測。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中共五大在廣州召開,王明作為米夫的翻譯列席會議,毛澤東則是會議的正式代表。毛澤東在會議期間一再強調農民運動、土地政綱等,王明對此應有印象和記憶。
毛澤東正以國民黨中央候補執行委員的身份,從長沙啟程分赴寧鄉等十余縣考察黨務,實際是考察農民運動。歷時32天,行程700公里。他看到,昔日被人欺的“泥腿子”,如今在鄉村也挺直了腰桿說話,農民運動正以“暴風驟雨,迅猛異常”之勢,“沖決一切束縛他們的羅網,朝著解放的路上迅跑”。在幾乎一邊倒的農民運動“糟得很”的責難聲中,毛澤東卻看到了中國未來的希望,大聲高呼農民運動“好得很”。
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連續發動武裝起義。其中,南昌起義為維護與國民黨左派的關系,打的還是國民黨的旗幟。在運籌秋收暴動時,毛澤東響亮地提出:“我們不應再打國民黨的旗子。我們應高高打出共產黨的旗子,以與蔣、唐、馮、閻等軍閥所打的國民黨旗子相對。國民黨旗子已成軍閥的旗子,只有共產黨旗子才是人民的旗子。”
毛澤東成功發動湘贛邊界秋收起義,并帶領部隊向井岡山進軍,與國民黨反動派展開殊死斗爭。
會后王明回到莫斯科,正值中山大學內所謂“黨務派”和“教務派”斗爭激烈之時,王明看準機會向米夫獻計,先爭取超然于兩派以外的力量,然后再向“黨務派”靠攏,以此挫敗“教務派”,進而控制“黨務派”。王明的計策果然得逞,米夫當上中山大學校長,不久又擔任共產國際東方部副部長。米夫自此更視王明為難得人才,據曾在中山大學留學的陳修良《在莫斯科中山大學里的斗爭》回憶:“王明在米夫的支持下,一躍而為‘中大的秘書,實際上成了‘中大的‘無冠之王,支配全校同學的命運。”
從此,王明在米夫的支持下,無障礙地進行宗派活動,拉幫結派,羅織罪名,排除異己。有人對王明等行徑的描述可謂深刻透徹:“他們這些人,對馬列主義的書本是啃得多一些,一講起話來就引經據典,張口馬克思、列寧在哪月哪本書第幾頁上怎么說的,不用翻書,滔滔不絕,出口成章。仗著能說會道,騙取第三國際領導的信任;然后又利用第三國際的威望來壓制、打擊不同意見的人,特別是王明,作風很不正派,善于在領導面前吹吹拍拍,因而取得第三國際東方部副部長米夫的完全信任。因為他得到第三國際領導的信任,他又以此為資本,去騙得張聞天、沈澤民、王稼祥等人對他的信任,以為他就是‘國際路線的代表,跟著他沒有錯。”
王明作為莫斯科中山大學第一期學生,完成學業畢業后成了米夫的忠實幫手,為了在中山大學脫穎而出,更因受蘇共黨內斗爭的影響,制造了好幾起冤案,后來又把矛頭直指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直指在中共黨內有一定威信的瞿秋白、俞秀松等,以此顯示自己更加布爾什維克。難怪中山大學的“多數同志稱陳紹禹等是‘米夫的走狗,只知當翻譯,拿高薪,借著米夫的勢力,專門做小報告,打擊同學。”
王明還寫了多篇文章,鼓吹城市暴動,認為“革命高潮即將到來”,“全中國大暴動”和“全中國蘇維埃革命的總勝利”即將實現。文章的理論基礎和語言風格完全蘇俄化。一個以蘇俄模式為樣板的中共未來領導人,已經在蘇聯產生了。1929年3月王明奉命回國,在震驚中外的中東路事件中,他借批判陳獨秀之機,又把蘇聯擺到高于中國的位置,提出武裝保護蘇聯的口號。他奉蘇聯為世界革命的圣地,稱保衛蘇聯就是保衛世界革命,保衛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也就保衛了本國的革命。
1931年1月,共產國際代表米夫包辦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壓制不同意見,硬是扶持王明上臺,使王明一步一層天,由中央委員到政治局委員,再成為政治局常務,從而實際掌握中共中央實權達4年之久。而正是此時,毛澤東“運交華蓋”,一直受臨時中央局的排擠,先是寧都會議解除他在紅軍中的領導職務,繼而開展實際針對他的對“羅明路線”的批判。三十多年后毛澤東與外國朋友談起這段經歷時說:“我這個菩薩,過去還靈,后頭就不靈了。他們把我這個木菩薩浸到糞坑里,再拿出來,搞得臭得很。那時候,不但一個人也不上門,連一個鬼也不上門。我的任務是吃飯、睡覺和拉屎。還好,我的腦袋沒有被砍掉。”
統一戰線的分歧
1935年7月,共產國際七大提出建立廣泛的反法西斯戰爭的統一戰線。根據這個精神,王明起草了《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以中國蘇維埃中央政府和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名義,于8月1日在巴黎的《救國報》發表,后通稱《八一宣言》。這是他在抗戰中最為炫目的亮點,他也常常以此炫耀。而此時,他又由對國民黨全面排斥改為一切服從,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他說,“建立真正全中國統一的軍隊的基礎已經有了”,“政治制度民主化的過程已經開始”,“中國正在成為統一的和有組織的國家”。
與此相反,毛澤東早就看清了蔣介石的用心,即將紅軍大批地開赴華北前線,借助日軍的精銳消滅紅軍。所以,毛澤東一再堅持紅軍是“獨立自主分散作戰的游擊戰爭,而不是陣地戰,也不是集中戰,因此不能在戰役戰術上受束縛。只有如此才能發揮紅軍特長,給日寇以相當打擊。”根據這個精神,中共中央在洛川馮家村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即洛川會議。毛澤東在會上強調堅持鞏固和擴大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共產黨在統一戰線中必須堅持獨立自主的原則,對國民黨要保持高度的階級警覺性。
正是在洛川會議后,王明銜共產國際和斯大林之命回國。行前,斯大林和季米特洛夫特意接見了王明,讓他作為“熟悉國際形勢的新生力量”,回國“幫助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執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斯大林之所以派王明回國,是擔心中共獨立自主的原則會得罪蔣介石,從而失去蘇聯的東面屏障,招致兩面夾擊。說穿了,斯大林擔心蘇聯的國家利益會受到威脅。
到延安不到一個月,王明便急切地提議中央召開政治局會議(即十二月會議)。王明在會上作主題報告,聲稱所傳達的都是斯大林和共產國際的指示。他系統地批評了洛川會議的方針,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一切經過統一戰線”。這些明顯與洛川會議相左的意見,使與會者犯起迷惑。可是,由于王明手握“尚方寶劍”,大多數與會者都對他的意見采取了贊同的態度。彭德懷就感到為難起來,“王明講話是以國際口吻出現的,其基本精神是抗日高于一切,一切經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因此他自己也糊涂了,“在會上并沒有支持毛澤東同志的正確路線,也沒有擁護或反對王明的錯誤路線,是采取了一種模棱兩可的態度。”更使彭德懷感到困難的是,會議結束后如何傳達貫徹。實在沒有辦法,他只好在傳達貫徹時,說“毛主席是怎么講,王明又是怎么講,讓它在實踐中去證明吧。”高級指揮員如彭德懷都如此困惑,更甭說其他指戰員了。而十二月會議所造成的后果,也正如彭德懷所說:“共產黨對八路軍的絕對領導作用有些降低,黨的政治工作也有些削弱,從而發生了個別軍官逃跑和國民黨勾引八路軍官兵叛變的現象。同時,國民黨對八路軍的發展加以限制,對共產黨的發展也加以限制,國民黨的反動面目更加暴露。”
十二月會議后,王明來到武漢,擔任中共中央長江局書記。雖然在十二月會議上王明占了上風,可會議畢竟沒有形成決議。所以,到了武漢后,王明未經中央允許,便擅自發表《中共中央對時局的宣言》,片面強調國共兩黨精誠團結,忽視兩黨抗戰路線的區別,并在中共中央已經公布抗日救國十大綱領之后,又提出新的六大綱領,鼓吹“統一指揮、統一紀律、統一武裝、統一待遇、統一作戰計劃”。
蔣介石看到了王明的“價值”,更賞識他關于國共合作的一些講話。當王明還在延安時,蔣介石就希望王明“來(武)漢相助”,共同商量解決兩黨關系的問題。在國民黨一片“只要一個軍隊”和“統一軍令”的鼓噪聲中,1938年2月,在延安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王明卻附和這種聲音,指出在軍事上要服從國民黨的統一指揮。
毛澤東看到了王明的問題,在決定王明是否還去武漢時,明確提出:“在今天的形勢上,王明同志不能再到武漢去。”中央也作了決定:“王明同志留一個月再回來。”可是,王明根本沒有執行這一決定,一直到六屆六中全會召開且在中央的一再催促下,才姍姍回到延安。而他自己也直言“不愿留在延安工作”。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延安有個名正言順、合理合法的中央,他的言行總得要受之約束。他在武漢可以避開延安,況且他的共產國際身份,在此可以充分展現其能量。
1938年5月26日至6月3日,毛澤東在延安抗日戰爭研究會作《論持久戰》的講演,這是中國共產黨指導抗日戰爭的綱領性文件。7月上旬,中共中央致電長江局,指示在武漢出版的《新華日報》刊登此文。但王明借口文章太長不予刊登。中央又致電長江局,讓分期刊登,王明仍然不予理睬,就是不同意刊登,至于為什么,王明直到晚年才透露其心機:“我和秦邦憲(博古)、項英、凱豐及其他同志一致反對這篇文章,因為該文的主要傾向是消極抵抗日本侵略,等待日本進攻蘇聯。這個方針既同中國人民的民族利益,又同中國共產黨的國際主義義務相矛盾。共產黨的政策是,中國人民應當積極同日本侵略者作戰,這一方面是為了保衛中國的獨立和領土完整;另一方面則借以阻止日本軍國主義者發動反蘇戰爭。所以,我們決定不在《新華日報》上發表《論持久戰》一文。”
但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盡量忍讓,卻使王明產生錯覺,以為他的欽差大臣地位本該如此,更是將長江局凌駕于中央書記處之上,凡事都是不請示匯報,先斬后奏,客觀上已與中央鬧起獨立。這些被早已賦閑的共產國際前代表李德看得一清二楚,他和很多人都已把長江局稱作“第二政治局”,并說毛澤東“在這段時間里,他除了去抗大以外,卻很少露面”。連張國燾也說王明“是一個無經驗的小伙子,顯得志大才疏,愛放言高論,不考察實際情況,也缺乏貫徹其主張的能力和方法”。
1938年7、8月間,王稼祥由莫斯科回國,帶回共產國際的新指示。指示肯定朱、毛領導的八路軍“執行了黨的政策”,中共中央的“政治路線是正確的”,“在領導機關中要在以毛澤東為首的領導下解決,領導機關中要有親密團結的空氣”。在此情況下,中共中央在延安召開六屆六中全會,毛澤東代表中共中央作《論新階段》的政治報告,提出“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具體化”的重大命題。
會議結束當天,毛澤東為會議再作結論報告。他說:“總之,我們一定不要破裂統一戰線,但又決不可自己束縛自己的手腳,因此不應提出‘一切經過統一戰線的口號。‘一切服從統一戰線,如果解釋為‘一切服從蔣介石、閻錫山,那也是錯誤的。我們的方針是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既統一又獨立。”
六中全會對王明采取了溫和式的批評。毛澤東根據王明“完全同意各報告”的態度,指出:“王明在黨的歷史上有大功,對統一戰線的提出有大的努力,工作甚積極,他是主要負責同志之一,我們應原諒之。”王明則口服心不服,對毛澤東在六中全會所作的報告,一直持抵觸的情緒。他的“完全同意”,其實是敷衍過關,他仍然攻擊中共中央自抗戰以來的方針太左了,指責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論》和《陜甘寧邊區施政綱領》是只要民族資產階級,不要大資產階級,這是不好的;認為目前應當以國民黨為主,我黨跟從之。
對美關系的分歧
毛澤東根據國際國內形勢的變化,適時改變了對美方針,有著與美國結成反日統一戰線的良好期待。美國也注意到中共在抗日戰場上的突出作用,開始重視對中共的工作。1944年7月,美國政府派美軍觀察組訪問延安。中共中央對此十分重視,毛澤東將之稱為中共“外交的工作開始”。他親自為《解放日報》修改社論,稱美軍觀察組為“戰友們”,指出美軍觀察組到延安“是中國抗戰以來最大興奮的一件大事”。他希望美軍觀察組的工作“會增進中美兩大盟邦的團結,并加速最后戰勝日寇的過程”。
美軍觀察組成員謝偉思回憶:“我們剛一到延安,毛澤東就在一天夜晚的聯歡會上對我說過這樣的話:我非常想更多地了解你們,當然,你們也想更多地了解我們。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后來,在棗園,毛澤東曾與我進行過長談。他直率地向我談起我們之間的關系,同時詳盡地向我解釋了中共的政策,解釋了他的關于新民主主義的觀點,并展望了戰后形勢的發展。我強烈地感覺到,他為了進行中國的建設,確實希望同美國進行合作。他十分希望把這些信息傳達出去。”
這些信息很快便傳至美國白宮。1944年11月,美國總統特使赫爾利訪問延安,與毛澤東會談,協調國共關系。會談結束后,毛澤東應赫爾利的請求,給羅斯福總統寫了一封信,信中說:“我深愿經過你的努力與成功,得使中美兩大民族在擊敗日寇、重建世界的永久和平以及建立民主中國的事業上永遠攜手前進。”
但王明對此卻有著截然不同的認識,說毛澤東走得太遠了,已經背離了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立場。他在《中共五十年》中對此有如下敘述:
1944年8月,毛澤東在和美國駐華使館二秘約翰·謝偉思談話時說,“我們不等待俄國的援助……中國和美國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們應該合作”。當時他甚至對美國記者格·福爾曼說,“我們并不追求蘇維埃俄國那種社會政治模式的共產主義。我們寧肯這樣認為:我們所做的無非是林肯在國內革命時期為之奮斗的事情,這就是解放奴隸……”
1945年4月,毛澤東在中共第七次代表大會上的報告《論聯合政府》中宣稱,“我們的資本主義是太少了”,“為新民主主義奮斗的時間還是長期的”。他肯定,“沒有私人資本主義經濟和其他經濟的發展,就不可能建設社會主義”。他堅決反對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一旦勝利,就轉變為社會主義革命的正確觀點。
王明還說,在國共內戰爆發時,毛澤東就“幻想由美國迫使蔣介石建立一個以國民黨為首,有共產黨和其他黨派、團體參加的‘聯合政府”;解放戰爭時,毛澤東“命令中國人民解放軍各部隊不向美軍開一槍一炮。政治上他沿襲‘門戶開放的策略以期同美國合作。”朝鮮戰爭時,毛澤東猶豫一當中國出兵,“中美傳統友誼就完了!”出兵后,當得知杜魯門嚴禁麥克阿瑟下令轟炸中國東北時,毛澤東又懊悔中國不該出兵,尋求盡快地“結束戰爭”,以“逐步恢復中美友誼”。
由此,他得出這樣的結論,毛澤東是個“親美狂”。為進一步論證毛澤東與美國的關系,他甚至說:“1964年和1965年白宮先后把斯諾、李宗仁派往中國與毛澤東密切接觸。”并說:“不言而喻,毛澤東和斯諾這樣的老朋友無疑反復討論了‘文化大革命的準備和如何開展等問題,盡管斯諾沒有寫過與此有關的報道。”
毛澤東在處理中美關系時的高瞻遠矚、因勢利導和遠見卓識,基于堅定的中國國家核心利益。王明則帶著有色眼鏡,固守一成不變的東西方冷戰思維,甚至憧憬著“使中國返回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大家庭”;凡是與之相違,則都是“反對蘇聯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都是王明所不能容忍的。這也難怪,因為在他70年的生命里,竟有最為關鍵的30年是在蘇聯度過的,他的思維乃至語言都與蘇聯融為一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