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組詩]

告訴親人

真相的確如此：我愛上了異鄉

無名的鳥鳴。無名的小花。

寧靜和喧嘩。平靜和騷動。

我成了這一切可恥的俘虜。

金 屑

我每天在收集生活中

散失的金屑

月華如水

我像那流落街頭的手藝人

一樣，在打制著我的金薔薇

兩只灰白相間的鴿子

兩只灰白相間的鴿子

除此之外

一大片青黑色的苔蘚

有沒有在風中抖動的衰草

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比黑的苔蘚更黑的青瓦

兩只灰白相間的鴿子

無意中點綴其間

我也是無意中注意到了這一切

我站在老家的屋檐下看到了這些

我趴在老家的桌椅上寫下了這些

與高潛、仲毅、新立、振羽、裸穗、

粉菊夜登靜寧封臺山

一條天街（天上的街市）出現在我們面前，

燈火輝煌（或曰星光燦爛）。人聲鼎沸（或

者闃寂無聲）。

對此如果僅僅理解為我對眼前景色的描寫

那就錯了，

我另有所指。

傷感的詩

綠田。白鳥。

黃泥小屋。那個叫獨化的人

三五棵杏樹。少數的牛羊。

今生今世，紙中城邦而已

黃 昏

黃昏，我

遇到一個鬻蔥老人

擔子里的蔥所剩太半

來來往往都是人

沒有一個買老人一把蔥

黃昏是老人一袋煙吧

眼看這袋煙吸食殆盡

仍然沒有一個人買老人一把蔥

而我的郁悶像極了那擔蔥

我挑著它走過了漫長的冬季

孟春。仲春。季春

我的郁悶依舊閑置我的籠中

它像每一根蔥一樣

具體而且辛辣

十月四日，攜婦出游采得一束野菊花

回來

漫山遍野的小小的黃顏色的野生的菊花

我們不經意間采得一大束

雨后的田野潮濕得很

我們爬上那陡峭的山坡

居然我們說了那么多的瘋話

好多年了我們只做一些事情

很少說那樣多的話啊

菜園里我們拔了兩只蘿卜

沖洗之后你吃了半個我吃了一個半

我們爬下了那陡峭的山坡

裊裊秋風中我們散步回家

薄 暮

薄暮，和妻子到甘溝路買雞蛋

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來往往的車輛

我們步履輕快，我們笑語從容

半個小時，我們到了甘溝路十六號

偌大的院子雞鳴鼎沸，三千只雞呀

各種型號的雞蛋應有盡有任君挑選

妻和倆老年的夫婦挑蛋。我出門看景

草木全不知名全都分外茂盛，唯

院子里的一株夾竹桃，似曾相識

門外，幾個年輕的小婦人正在分桃吃

猛抬頭看到了我莫名驚詫“■其笑矣”

回來的時候，華燈初上，涼風習習

“回去我要寫一首詩”妻笑之不信

南山和北山

南山上全部是三三兩兩的閑人

我們一行也不外是三兩個閑人

我們說了那么多閑話。居然

一只藏獒在啃一堆西瓜

穿城而過。涉水而過

我們又到了北山

小麥熟了，只等開鐮

枝頭的青杏開始泛黃

吃過老李家的手工面

華燈初上?！案髯赃€其家”

莊山浪水

——莊浪監考小記

黃花兼白花齊放

紫蝶與白蝶共飛

小鳥時來啄食

人不來鳥不去

唐時柏。宋時槐

數只昏鴉又來給我做一日最后的開示

桃園山莊

“見桃悟道”

誰能做到？

吃素的人

喝酒的人

唱歌的人

照相的人

售書的人

……

吃素的人，吃完他的素菜，轉身走了

喝酒的人，喝完他的啤酒，轉身走了

唱歌的人，唱完他的歌兒，轉身走了

照相的人，照完他的照片，轉身走了

售書的人，售完他的書籍，轉身走了

……

三里塬

斯地尚有斯處

我尚不知道

黑狗臥門

白蔥遍地

蕎葉墜露

白根的荏

紅根的野菜

或隱或現的碑

塌陷了或者新堆砌的墳

形形色色或知名或不知名的小花

骯臟的羊。孤獨的拖拉機

此起彼伏的漆黑的三三兩兩的烏鴉

清涼的風。弱妻稚女和那個叫獨化的人……

偶爾會有大鳥落在旗桿上

這里是高三

老師忙

學生忙

校園大多數時間顯得空空蕩蕩

寂靜的校園

偶爾會有大鳥落在旗桿上

匆匆忙忙的人們無暇顧及

鳥

悠閑

而

落寞

月亮是這里一道亮麗的風景

月亮是這里一道亮麗的風景

宵衣旰食的人們

從來不會贊美它

甚至也沒人注視它

孤獨的月亮

只好圓了又缺

缺了再圓

孤獨，并且荒涼

那樣單薄的樹卻有那樣精致的葉子

窗外，一株單薄的樹

另外三五株，同樣單薄

那樣單薄的樹卻有那樣精致的葉子

扇形的葉子，金黃的葉子

脈絡清晰，輪廓分明

像極了這里的人，清貧卻也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