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不著的遇

閆紅

那天在咖啡館，隨手拿過一本書，是網上炒得很熱的某人游記。翻開來，不過三分鐘，我就看到作者寫她在羅馬遇到英俊又殷勤的葡萄酒商人，帶她乘私人游艇去看海，并且憂傷地告訴她，自己從未真實地生活過。

騙子！我憤憤然放下書。獨自旅行這么多年，我可從未遇上一次這種大牌的艷遇，別說大牌了，連“艷”都算不上。難道草根之人，只能有草根之遇？

我的“艷遇”大部分是這樣的；在西北小城，被文身男人跟蹤到賓館；在豫西小鎮，被小青年笑嘻嘻地問QQ號；在去往湘西的中巴車上，邂逅以前熟人介紹、被我婉拒的男子，跟我談了一路的沈從文，臨下車送我一包餐巾紙，意味深長地說，我想你會用到它的……

最讓人無語的還有，在某次從蚌埠回合肥的大巴上，遇上一個中年大叔——都這年頭了，商標還貼在西服衣袖外面，鑰匙掛在褲腰上，不多的頭發油膩膩地趴在頭頂，卻還左顧右盼躍躍欲試。我閉上眼睛，裝睡。大叔估計做傳銷出身，最后競碰碰我的腿說：“你的手機號碼多少？我發個笑話給你。”

親，你也太不見外了吧？我當時就怒瞪雙目，大吼一聲：“你有病啊，你煩不煩啊？”

雖說人分九等衣分五色，艷遇也需要硬件，但我在那些關于麗江、大理的游記上看過一些女主人公的照片，都不過中等姿色，介于鳳姐與減肥之后的芙蓉之間，可人家卻也在那些浪漫的地方，認識了英俊的異族小伙，開始了一場天崩地裂的愛情。我好歹也去過陽朔，拼命上前和小伙子搭訕的，怎么他們不是導游就是兜售土特產的？

女友可可聽我這么感嘆，發出一聲冷笑。她告訴我，她不久前去某地旅游，還真碰上了一場艷遇。那天她和女友在酒吧喝酒，劍眉星目的歌手對著她倆唱情歌，下場之后和伙伴徑直走到她們面前，兩男兩女聊得很愉快。告辭的時候，最驚心動魄的橋段發生了，那個歌手趁著另外兩位正依依惜別，競把她拉到某個角落欲行強吻。

換成一個抒情點的姑娘，可能就眩暈了，然而可可走南闖北，見過多少世面？她馬上就判斷出，這是當地旅游業的一部分。她果斷地把對方推開，卻不見了女友，直到凌晨2點，女友才滿臉幸福地回來。后面的劇情，老套無聊。她們返程之后，女友的“愛人”開始一疊連聲地催她把自己弄到北京來唱歌。

“這世上可能有愛情傻瓜，但數量太少，贗品因此大行其道。”可可冷靜地如是說。無論是她們碰上的酒吧歌手，還是寫“瑪麗蘇文”的女作者們，看上去沒有交集的各路人，其實都在一條流水線上，進行著同樣的事業，煞費苦心地尋求和制造著各種高仿“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