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健 嚶其鳴矣，求其友聲

李娜

聯系上趙健的同時，記者也收到了一份邀請函：“2015年11月1日13：30，北京嚶鳴讀書會成立大會在清華園中舉辦。”借著這個契機，記者可以與這個原本遠在南京師范大學的年輕人面對面地交流。這位1994年出生的大四的學生，因為有著夢想并敢于實現，不再是單純的學生身份，他還是嚶鳴讀書會會長，南京青年公益學院執行院長，南京青年公益事業發展促進會副秘書長，新生代公益青年領袖……而2013年成立的嚶鳴讀書會，作為一個推廣全民閱讀的公益組織，已經不僅僅局限于南京，正一步步發展壯大，并且獲得聯合國開發計劃署2014年度特別獎，成為中國首個獲得聯合國獎項的閱讀組織。其發起的“思奔”，更是影響了全國五十多所高校的數萬名大學生，讓很多人開始學會思考，學會尋找，學會回歸，讓中國民間公益組織有了一個成長的范本，讓更多的想要做公益的人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想法。

當記者來到北京清華園創新大廈，看著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相聚在一起，談論著詩與遠方，臉上洋溢著對未來和夢想的渴望。這一切的源起是當時大二的趙健在圖書館中讀到《詩經》中的一句“嚶其鳴矣，求其友聲。”隨即產生一種共鳴，產生一個夢想，并將它實現。

趁年輕，一起去“思奔”吧

在北京嚶鳴讀書會成立大會上，記者聽到一個新鮮的詞：私奔，會員們都在津津樂道著自己是“私奔”第幾期學員，記者乍一聽沒有明白，細問起趙健，才知道原來是“思”奔，思想的思，是由嚶鳴發起的公益游學活動，旨在啟發青年的創造力和行動力。趙健說：“‘思奔’是一場思想的盛宴，參與者是來自全球各地的優秀青年，需進行嚴格的選拔。由當代著名人文學者擔任思奔導師，并邀請社會各行業的精英人士擔任思奔輔導員，更有來自全球各地的青年組成的義工服務團隊，啟發青年在思考中行動，在行動中思考。在全球化的語境下，培養具有中國靈魂的世界公民。”陳丹青先生還曾經寄語“思奔”：“你們趕上了黃金時代，我們的青春埋葬在了鐵銹時代。思奔吧，在這個黃金時代！”

2014年1月，來自全國各地的30名大學生從數百位報名者中脫穎而出，匯聚南京。他們用七天的時間去了南京最文藝的咖啡館、書店、教堂、美術館、大學等場所，在這些地方由畢飛宇、葉兆言、朱大可等名師給他們分享學思歷程。在每晚的圍爐夜話中，他們暢談文學、詩歌、信仰、公益、商業、夢想等話題……之后在北京、吉林科爾沁草原、南京以及臺北，“思奔”已經成功舉辦了5期，將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人共同體驗“讓身體和靈魂同時在路上”。法國外交部長法比尤斯訪華期間，與“思奔”隊員進行了短暫的交流后，盛贊“思奔”青年為“這是一群肩負著中國未來的年輕人”。趙健還介紹，基于這項活動，《思奔》圖書將由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發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夢想，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聲音，本書記載了當代年輕人的夢想與聲音。”

2013年，趙健成立了嚶鳴讀書會，致力于讓閱讀和思考成為推動公共空間建設的重要力量，為年輕人搭建一個沒有陌生人的閱讀社區。兩年來，讀書會舉辦了97次讀書沙龍，5次思奔游學，走進全國60所大學，建設鄉村小學圖書館、城市社區書屋……陳丹青、畢飛宇、徐戰前、潘知常、朱大可、朱贏椿、葉兆言……超過100位嘉賓先后做客嚶鳴讀書會。

兩年，從當初只有一個人的讀書會，發展到如今擁有數萬受眾的NGO組織。趙健和他的“嚶鳴”走得很快了。趙健說公益組織不僅是為了服務他人，更是為了喚醒自己，從成立之初到現在一路走來，也有著說不完的故事。

不要忘記耕耘，不要忘記流淌

“不要忘記耕耘，不要忘記流淌”是趙健的人生格言，也是他希望貫穿在自己所做的事情當中的精神所在。對于詩與遠方的追求，對于公益的理想，對于實踐夢想的路，“嚶鳴”并不是起點。

在高三時，他參與創建了一個叫做“愛之源”的公益組織，不過，因為經驗不足和課業緊張，這個組織只維持了不到一年。之后趙健還曾參加過“雷勵遠征”，去過貴州，“我們當時幫村里小學建圍墻中途休息的時候，孩子們都來找我們玩，和他們相處挺開心的。‘雷勵遠征’結束了半年后，我們沒有聯系主辦方，自發地組織了回訪。原本以為回訪是很開心的，當時準備著和村民、孩子們過2013年元旦跨年，去了之后發現很難受。”那個活動不是趙健所期待的，他沒有看到他們的成長、變化。“很長時間我都很質疑自己做的事情。之后我去了很多地方，做背包客，去青海，去云南，但去了之后，我的這些困惑依然沒法解決。”

再后來，趙健每天泡在圖書館，也就在那時他讀到《詩經》中的一句：“嚶其鳴矣，求其友聲”，這句詩仿佛道出了他的心聲：“當時我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充滿感動，就是說有一只小鳥，在樹上已經很孤獨地鳴叫了很久，在等待遠方的朋友來和他產生共鳴。那時候我是一個大二的學生，我似乎感覺訴說出了我心中一直想表達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傾訴的一種心理狀態，難以消解難以傾訴的一種巨大的孤獨。”幾乎在同時，“嚶鳴”這個名字已經在趙健心里敲定了。趙健成立讀書會的初衷特別單純，就是希望讓更多人來圖書館讀書。

但夢想的實現從來不會一帆風順，特別是萬事開頭難。趙健回憶說最“慘淡”的一次讀《整體性與隱纏序》的活動，一共只來了3個人——趙健，趙健請來的主講博士，博士帶來的一位朋友。起初，3個人面面相覷的氣氛頗為尷尬，可隨著閱讀的進行，他們干脆熄燈秉燭、侃侃而談，反倒成了讓趙健念念不忘的一景。為了讓嚶鳴讀書會步入正軌，趙健付出了“窮盡一切可能性”的努力。他趴在電腦前，搜索他能想到的所有關于“讀書會”的關鍵詞，將全國八十幾家讀書會的信息制作成excel表格。“我知道它們各自有哪些特色，并且在它們基礎上摸索出經驗。知道這是一個什么樣的行業，處在什么階段，自己的位置在哪里。”當趙健被問及最難的地方，他這樣回答。“最困難的地方在于，閱讀推廣這個行業沒有前輩，沒有可遵循的前人的路徑，必須要自己開創出一種模式來。所以在做讀書會的過程中，要不停追問自身：當初為什么要發起讀書會，讀書會的本質究竟是什么，社會為什么需要讀書會等，并把嚶鳴讀書會所做的事情都記錄下來，總結成經驗，分享給其他組織，探索這個行業的模式。”

嚶鳴在慢慢地壯大，有更多的嘉賓，更多的導師走進來，了解這個讀書會。特別是“思奔”活動的受歡迎程度，讓趙健深感意外：“第一次發起這個活動的時候因為臨近年底，我對參賽者人數沒抱太大希望，誰知道第二天，我就收到了200多份申請。都是從微信上傳播出去的，一傳十，十傳百。這也是網絡的魅力。”趙健說當時他就覺得，“當代大學生不是沒有參加社會活動的情懷，而是缺乏機會。”

讓趙健很自豪的是，“思奔“活動到現在已經發起了5期，每一期不到50名的錄取者，這不到300名思奔的校友中，有17個人在全國云南、陜西、山西、甘肅等地進行支教。有23個人在各大公益組織基金會工作。剩下有31個人在不同國家留學。而記者也在趙健的朋友圈中，看到繼北京之后，成都、廈門嚶鳴讀書會也相繼成立。之后還會在濟南、武漢甚至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和英國哥本哈根亮相。就像趙健笑談：“在第一次思奔結束之后，我就把墻上嚶鳴讀書會這幾個字擦掉，寫成嚶鳴全球總部！”

跨越150多年的精神對話

“嚶鳴讀書會，推廣全民閱讀的公益組織，讓閱讀成為推動建設公共空間的力量，培育具有中國靈魂的世界公民。”這是讀書會介紹中的一句話，而當被問及有哪本書對趙健影響最大的時候，他說有一本書給他觸動很大，甚至讓他覺得慚愧。

“這本書的名字叫《德國青年運動》，書里講到1874年，將近150多年前在德國有一群年輕人，包括高中生和大學生，他們自己走出了校園，在德國境內發起了一場壯游的活動，他們從漢堡出發，走遍各個城市去游學，沿途拜訪當地的學者、藝術家、詩人，和當時的社會領袖、政壇領袖一起舉辦沙龍、分享詩歌、分享讀書內容和心得。這個活動不僅僅影響到了德國，甚至整個歐洲的年輕人都加入進來。這場運動被叫做‘候鳥計劃’。他們用半年時間，從一個城市出發，像一群候鳥一樣，飛到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城市，感受不同的文化，去碰撞不同的靈魂。我看到這些既興奮又慚愧，因為他們這些理念正是我想做的，而慚愧的是這些已經在150年前的歐洲就實現了。而當我們為了有一個‘思奔’就沾沾自喜的時候，他們的影響力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范圍。后來我認真思考了一下，之后歐洲很多優秀的科學家、政治家、各界領袖，正是從候鳥計劃中產生的。而他們在年輕的時候只是一只單純稚嫩而又充滿理想的候鳥，從自己家鄉的城市出發去更遼闊的地方。我看候鳥計劃的發起人就是德國的一個大學生，當時他說的一句話我特別感動，他說我們要像候鳥一樣，去遠方，去尋找我們已經失去的真誠感動，以及那份柔軟。我覺得這種跨越時空的感動與共鳴讓我充滿淚水。150多年前，他們只留下黑白照片。在十九世紀末的時候一個山丘上，一個年輕人穿著靴子帶著棒球帽，相片上注明這是他第幾次旅行，去了哪些地方。當時中國還是清朝，而德國的大學生已經完成一次壯游。雖然他們只留下黑白照片，但我一直珍藏，把它打印出來掛在嚶鳴書院很顯眼的位置。”

說起嚶鳴書院，趙健說他在南京已經籌備了半年時間：“作為嚶鳴讀書會總部的基地，嚶鳴書院即將在12月5日正式開啟，那一天正好是嚶鳴讀書會成立兩周年的時刻，我們將會發起一系列活動。”在這里，趙健已經舉辦過一場實驗。“我們把這個實驗稱為‘半農半X’，一半可以當農民，另一半可以無限延伸。我們在微信平臺上的100多報名的人中篩選了11個人，有大學生，有白領，有國外的留學生，有記者等等不同行業的年輕人，他們在這個小鄉村里生活了整整16天的時間。”在這16天里來到這里的人手機全部上交，遠離外界世俗生活，每天只做四件簡單的事情：閱讀、勞作、寫作和舉辦沙龍，并邀請詩人學者來到這里和大家交流。“這16天可能是這些年輕人生命中唯一一次有機會用這種簡單的方式生活。我希望有更多的年輕人加入進來，體驗耕讀的生活。”

“嚶鳴”是公益的一股清流

在北京嚶鳴讀書會成立大會之前的一天，趙健剛剛參加了中國讀書會發展論壇，有來自全國各地160多家讀書會的負責人參與，而“嚶鳴”的出現也引起了不小的關注：“嚶鳴讀書會我自認為是一股清流，我們以年輕人為主，直到現在為止我們一直定位為這是一個讓年輕人成長的平臺。讀書會并非中國自古有之的產物，是近代以來才有的一種新生事物，因此很難找到可學習的對象。所以過程中要不斷地學習，向其他NGO組織學習。閱讀是可以連結所有人的行為。”

作為公益組織，資金來源是很重要的問題。“資金來源目前主要是兩塊：政府扶持、企業贊助。共青團南京市委、棲霞區委宣傳部等政府部門都給予了嚶鳴讀書會項目資金扶持，伊頓紀德、又旅行等企業也是長期合作伙伴。除了這兩個資金來源，接下來要進行的是‘自我造血’，嚶鳴書院就是我們的第一個社會化產品，用商業的手段解決社會問題。”趙健回答。

“嚶其鳴矣，求其友聲”，如今讀書會的發展仿佛已經實現了當時趙健渴望的回應。但對夢想的追求他沒有停下腳步：“當有一天，讀書不再需要口號宣傳、不再需要像嚶鳴這樣的公益組織去推動——這便是我的理想，也是嚶鳴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