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行動—2014”演習不需要觀眾

黎云

這個時節，東北地區的苞米已經收割下來，堆在農家院的房前屋后，平原上露出了大片的黑土地。“聯合行動—2014”實兵演習的最后一場，就在東北地區剛剛收完苞米的黑土地上展開。

自2014年5月起，中國軍隊先后在中國多個地區和海域，組織進行“聯合行動—2014”系列實兵演習，參演兵力包括多個作戰部隊、部分戰略戰役支援保障力量、民兵預備役部隊和地方力量。

大眾熟知，與已形成品牌的“跨越”、“使命行動”系列軍演相比，“聯合行動—2014”顯得低調、沉悶，并不精彩。不妨可以簡單地描述一下這場公開報道不多的演習：

這是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軍隊參演兵力最多、參演層次最多、參演要素最全、時間跨度最長、組織難度最大、演練科目最復雜的聯合實兵演習。

它與其它任何一場演習的區別在于，它是軍事演習的最高形式，即聯合演習。它以聯合訓練方式推動訓練與實戰達到一體化。

2014年的10月，中國軍隊的聯合訓練迎來了一個收獲的季節。

越沉悶的演習越貼近實戰

演習不插紅旗，不貼標語，這早就不是新聞。

10年前，解放軍就已開演習糾風先例，向和平陋習宣戰，大興檢討之風，多講問題少講成績。這一傳統在“聯合行動—2014”系列實兵演習中也再次得以延續。完全按照各部隊承擔的作戰任務和作戰環境，設置各項演訓科目，導調演習進程，實施自主作戰，是“聯合行動—2014”的一個鮮明特點。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聯合行動—2014”給觀摩者最深刻的印象是不好看，不精彩，不像驚心動魄的電視劇。排山倒海、萬人千車、鐵騎洪流……以前在軍事新聞中用來形容軍事演習的詞匯，在“聯合行動—2014”中難得一見。

總參軍訓部聯合訓練局局長何啟茂說：“我們不需要觀眾，我們要的是把過程練扎實。”

以前為了增強觀摩效果，山頭上會用石灰涂出大大的白色圓圈，標上1、2、3、4，用來引導空中和地面的火力打擊。這一次，所有的明顯標識全部消失，提供給部隊的只有坐標參數。

“這才是實戰，敵人不會畫個白圈讓我們打。”空軍航空兵某師師長、特級飛行員李曉成坦言，在無明顯標志物的草原、平原和生疏地形下，沒有那個白圈確實不好打。

坐在導調大廳，通過戰場視頻監控系統，別說彩旗，幾乎看不到一個兵、一臺車。人、裝備，隱匿在叢林、溝壑、草甸，甚至是灘涂之中。看不到整齊劃一的炮兵陣地，看不到密集排陣的坦克集群，也聽不到震天的呼號和密集的槍炮聲。各參戰力量圍繞各自承擔的作戰任務進行部署，上萬官兵散布在數百平方千米的區域內，前沿陣地與縱深陣地相距幾十千米，天天在地圖上“見面”，在網上“交談”，就是不曾謀面。

時間跨度長，地域廣，兵力分散，場地逼真，自然也就顯得沉悶、低調，不好看。

不僅如此，陸軍什么時候需要呼喚空中火力，空軍航空兵各種機型如何混編突擊，空中、地面如何與電子對抗、地導、雷達、防化、水面艦艇實現聯合行動，都需要一個課目一個課目地訓，一個課題一個課題地研。從觀感上來看，就是一個詞：沉悶。

而事實上，為讓這場演習更加貼近實戰，各部隊的針對性訓練早已全面展開。自年初開訓以來，各參演部隊一共組織了60多場專項訓練，把“聯合”兩個字，分解成“聯合基礎訓練，聯合專項訓練、聯合指揮訓練、聯合實兵演習”四個步驟，進行分步細訓、專攻精練。每一個步驟，各部隊又梳理出若干個需要攻關的課題，逐一解決。

為把問題吃透，陸軍第21集團軍把部隊拉到了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圍繞軍種協同問題進行訓練，駐訓長達4個多月，經歷酷暑、嚴寒兩重天，部隊從聯合素養到意志作風全面經受考驗。陸軍第1集團軍從兩棲登陸作戰最基礎的環節開始練，陸軍第13集團軍從連排戰術開始夯基礎，陸軍第39集團軍把這些年開展聯合訓練的一些成果經驗全部拿出來“過堂”，看看到底管用不管用。

參演的濟南軍區空軍部隊組織殲擊機、強擊機部隊與海軍艦艇、陸軍部隊圍繞“支援陸（海）軍作戰”“海空對抗”“海空聯合打擊海上目標”等重點內容，開展研究性攻關，把研究成果再轉變成新的戰法，強化基礎訓練。

聯合演習必須植根于日常訓練之中，貫穿年度訓練全過程，才能真正提升戰斗力。

越完整的演習越靠攏戰爭

按照傳統的思維模式，電磁干擾、測繪導航、氣象水文、情報偵察、衛生勤務、裝備搶修等諸多戰略戰役支援保障力量，在演習中統統可以“跑龍套”。主戰部隊才被當成演習的主角。這場演習，沒有人“跑龍套”。

“聯合行動-2014”是近十多年來參演要素最為齊全的一次聯合演習。參演兵力包括步兵、防空兵、炮兵、防化、陸航等陸軍所有兵種，還包括海軍、空軍、第二炮兵、民兵預備役部隊，甚至還包括民航、地方戰備運輸隊、海事、漁政等國防動員系統。

“聯合行動-2014”演習給戰斗機飛行員的壓力不小。空中對地攻擊是演習的重要科目之一。地面陸軍在真練，天上空軍在真飛，這要求飛行員不僅是要打得準、還要打得及時，要考慮地面部隊的行動，與陸軍部隊高度協同，不能自己打完了就走，影響整個戰役進程。

對于民兵預備役部隊來說，與現役部隊的同臺演練更為難得。預備役高炮部隊協助防空部隊進行要地防空演練，民用拖掛車輛、民船進行戰時編組后，參與大型武器裝備的機動運輸，民航參加遠程兵力投送。

演習中，主戰部隊練進攻防御，衛生勤務單位練戰場救護，軍需供給練保障后勤補給，氣象水文練戰場天氣預報。為了練習對戰時槍炮傷的救治，野戰醫院用綿羊做替代品，在野戰手術車上開展戰傷手術。值得一提的是，蘭州、成都軍區在演習后勤補給上首次試行由地方公司參加的承包商制度，在推進軍民融合上另辟蹊徑。

政治工作部門也有自己的演練課題，戰時新聞管制、對敵宣傳、俘虜甄別、獎勵撫恤是各參演部隊重點演練的內容。endprint

每一枚炮彈都是真的，演習下來，消耗彈藥數千噸，幾乎所有的新型彈種都打了一遍，不光檢驗部隊，武器實驗部門也采集到了各類數據。

不僅彈藥是真的，目標也是真的。報廢的坦克裝甲車輛被用作靶標，還加上了遙控裝置成為移動目標。不僅是真打，還要真修，打完以后，裝備搶修分隊立即上前，對戰場裝備損毀進行評估和搶修。

39集團軍裝備部部長徐仁介紹說，搶修分隊要在打擊完成后，立即對武器裝備的毀傷效果進行評估，哪些已經報廢不能使用，哪些可以拆下一些零件來當備件，哪些可以修復重新投入戰場。他說這些訓練科目，以前裝備部門都在練。但放在聯合演習的背景下，按照作戰進程進行體系訓練，這還是第一次。

越復雜的演習越還原戰場

“聯合行動-2014”的重要成果之一，就是確立了“總部指令、戰區統管、課題牽引、輪流組訓”的聯合訓練運行模式，形成了戰區導調組訓、基本戰役軍團組織指揮、各軍兵種編組聯合、作戰部隊參訓的實戰化聯合演習路子，突出主要作戰方向和重要作戰課題訓練，突出指揮員及機關的指揮訓練，突出諸軍兵種部隊協同行動訓練，著力研究解決部隊遂行聯合作戰任務面臨的重大現實問題。

這一訓練模式，使我軍聯合訓練變得更加完整和成體系，打通了戰略聯合、戰役聯合與戰術聯合的通道，但也使組織指揮難度加大，組訓工作更趨復雜。

為解決指揮層次的聯合問題，空軍、海軍等參演力量的指揮員坐進陸軍集團軍的指揮方艙里，組成聯合指揮所，共同制訂作戰計劃，根據演習進程協調兵力行動和火力打擊。

指揮信息化平臺也在想辦法連通，努力在“一張圖”上實現各軍兵種的情報和態勢共享。暫時不能連通的，就采取互裝對方信息系統，互派人員的“土辦法”來解決。

無可諱言地是，解放軍的聯合訓練，還有很多問題困繞著總部和各級部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總參軍訓部副部長馬開平認為，近年來全軍各級指揮員在觀念上對聯合訓練已經高度一致，聯合訓練素養也有較大程度提高。

2014年3月，我軍成立了全軍聯合訓練領導小組，集中統管全軍聯合訓練，并負責檢驗評估聯合訓練質量。全軍聯合訓練領導小組的成立，進一步加強了現有體制下聯合訓練的統籌統管，促進了戰略、戰役和戰術三個層次聯合訓練的有機銜接。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需要提高各級指揮員組織聯合訓練的能力，要通過聯合訓練的實踐，把聯合作戰的若干問題搞清楚。

演習中，空軍指揮員不停地向陸軍部隊介紹航空兵部隊的作戰方式，告知他們的飛機可以帶什么彈，帶多少彈，什么彈是來打擊單個目標，什么彈是來打擊坦克裝甲集群。“我也在認真學習陸軍的新裝備、新戰法，了解陸軍組織實施戰役的流程。”李曉成說，他還把參謀人員派到陸軍的司令部里跟訓磨合。也正因為這樣，當對地打擊任務下達以后，航空兵部隊不但消滅了地面陸軍部隊引導的打擊目標，還完成了導演部臨機下達的打擊任務，也就是經常說的“指哪打哪”。

何啟茂認為，不僅是師旅級指揮員要有聯合素養，還要自上而下的培養團、營、連級指揮員的聯合素養，知道如何使用各種火力和支援保障力量。最終的目標是一旦作戰任務需要，排長、班長、甚至單兵，都會呼叫火力打擊。

因為聯合訓練和聯合演習組織起來相對復雜，既要有宏觀的戰略謀劃，也需要思考具體的戰術問題。但無疑聯合演習就像足球比賽臨門一腳一樣，是實現戰斗力躍升的最關鍵環節，這一腳踢不好，就功虧于潰。

“明年，我們將會為全軍的聯合訓練，交上一份更滿意的答卷。”馬開平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