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詢問遞增監督效力

田必耀

委員長宣示專題詢問

“老百姓到底要哪年哪月才能呼吸到不污染的新鮮空氣？”“環保部門已叫停的企業為何仍在非法生產，遲遲不能淘汰到位？”2014年11月24日下午，湖南省十二屆人大常委會第十三次會議進行大氣污染防治專題詢問，省政府11個部門負責人現場作答，犀利的提問和追問，全程電視直播，為這次專題詢問增添了監督“火力”，更引發人們對專題詢問價值和效能的關切。

2010年6月24日，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五次會議分組審議了2009年中央決算，在人民大會堂的6個會場，財政部多位負責人接受特殊“考試”——專題詢問。這是全國人大常委會首次進行專題詢問。

“專題詢問的內容、對象更集中一些，它是全國人大常委會監督工作的一個創新和亮點。”時任全國人大內司委副主任委員陳斯喜說，專題詢問強化了人大常委會審議、監督職能。

2011年全國人大常委會再度選擇財政決算、保障性住房建設、教育改革等問題，結合審議“一府兩院”相關報告，繼續依法開展專題詢問。

到2012年10月，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先后就國家糧食安全、保障性住房建設、保障飲用水安全等事關發展大題和民生熱題開展了9次專題詢問，一共提出200多個問題，國務院有關部委負責人分別作了回答。

2013年，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開展了3次專題詢問。追問肺結核防控措施、關注國家科技資金投入效率、直指“哭窮戴帽”爭利益等等，體現了常委會組成人員“站在人民立場上，想人民之所想，急人民之所急”的監督基點。2014年8月，全國人大常委會專題詢問直指“簡政放權”，國務院14個部門的負責人到會聽取意見，回答了詢問。

專題詢問走向常態

全國人大常委會專題詢問產生了積極的示范作用，“自上而下”推進，很快輻射至地方人大，激活了地方人大監督的因子。全國人大常委會首次專題詢問話音甫落，上海市人大常委會很快接過專題詢問這一監督新舉措。

世博會后的上海是否依然整凈？道路擁堵是否會反彈？上海市人大常委會很在意市民的擔憂。在上海世博會即將落幕之際，2010年9月15 日上午，上海市人大常委會組成人員就“世博后建立城市管理長效機制”，面對市政府“一委八局”主要負責人開展專題詢問。此次專題詢問，開啟了全國省級人大常委會專題詢問之先河。此后的9月、12月，湖北、安徽省先后跟進，分別就農村飲用水安全、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等問題進行專題詢問。

到了2011年，海南、湖南、甘肅、陜西、廣東省等21個省級人大常委會就保障房建設、財政決算、食品安全、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等26項民生熱題開展專題詢問，被稱為“專題詢問年”。食品安全和保障性住房建設成為專題詢問兩大重要議題，其中，湖北、河南、海南、云南、新疆等省區人大常委會問“房”，而湖南、貴州、廣東、廣西等省區的專題詢問指向“舌尖上的安全”。

據統計，2012年有24個省級人大常委會針對30項議題開展專題詢問。浙江省寧波市人大的楊文彪在一篇文章中指出，截至2014年5月，除吉林省外，30個省級人大常委會陸續開展了專題詢問；有14個副省級城市開展了專題詢問，盡管濟南市人大常委會尚未開展專題詢問，但在今年6月通過了專題詢問工作辦法。更多的市、縣級人大常委會也紛紛嘗試專題詢問。從“問錢”、“問房”、“問藥”、 、“問食品”、“問教育”、“問生態” 到“問司法”， 各地開展的專題詢問所選議題為關系改革發展穩定大局的重大問題，或涉及群眾切身利益和社會普遍關注的重大民生問題。

此外，地方人大常委會積極推進專題詢問制度化、規范化。云南、河北、海南等省級人大常委會在制定監督法實施辦法中，對專題詢問這一監督方式作出了具體規定，廣東、安徽、青海等省人大常委會先后通過了專題詢問辦法。

防止專題詢問“對臺詞”

面對各地人大常委會密集開展的專題詢問，有人提出，是不是在追趕民主時髦？專題詢問是否真正有用？各地人大在探索中改進組織形式，增加監督“火力”，以監督實效維系專題詢問的強大生命力。

如何“問”出深度和要害，“答”出責任和承諾？上海、重慶、浙江、湖南等地人大常委會規定，專題詢問要求提問時每人每次不超過兩分鐘，回答問題時每次不超過10分鐘。上海規定，如果詢問者對回答不盡滿意，還可以對應詢人進行追問。 2010年9月，上海市人大常委會組成人員就“世博后建立城市管理長效機制”專題詢問時，有4位詢問者“追問”，詢問氣氛更加熱烈。

就在2011年，全國人大常委會組成人員對改善專題詢問抱有殷切期望。“人大和政府之間的溝通還應該敞開一點，可以更多一些互動，多一些對話”，賀鏗委員認為，今后專題詢問應該經常化，并加強后續效果的跟進。

2013年8月，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首場專題詢問結束后，張德江委員長對專題詢問工作提出了要求：進一步完善專題詢問的組織工作，從提高專題詢問的實效著眼，從專題詢問的組織方式和程序入手，增強專題詢問現場問答的互動性，使問題的探討更加深入。

“提高專題詢問的質量和實效。”今年3月，張德江委員長在全國人大常委會工作報告中表示。

張德江對專題詢問質量和實效的看重，規避了專題詢問中“對臺詞”的形式化傾向，給地方人大作出了示范。

當然，專題詢問仍然有待完善。比如，詢問主題和內容的確定，詢問程序的操作，詢問意見的處理，詢問如何與立法、監督工作融合，尤其是專題詢問如何與執法檢查、質詢的實現有效對接和綜合運用等等。這些制度細節還有很大改進空間。

跟蹤追效的價值

2008年3月，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吳邦國指出，“在抓住關鍵問題的基礎上，不斷進行跟蹤監督”。人大確定的重點監督事項，都是一些事關全局而又長期得不到解決的問題，這就需要深入開展跟蹤監督。

專題詢問不止步于“問”，各級人大著力加強跟蹤問效，既推動政府相關工作、促進有關問題有效解決，又豐富了人大監督方式。

2011年12月30日，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四次會議召開聯組會議，就國務院關于實施《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工作情況的報告開展專題詢問。面對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提出10年間“全國的小學減少了一半、初中減少了六分之一”的教育布局調整帶來的新上學難問題，教育部部長袁貴仁坦陳：今后要建立學校布局調整聽證和公示制度，改善寄宿學校的辦學條件，辦好有需求的教學點，建立校車制度解決好學生的上下學交通安全問題。

吳邦國提出，人大專題詢問不但要“有聲有色”，還要“更富實效”。全國人大常委會辦公廳研究室一份研究報告對“跟蹤問效”做了注解。這份報告指出，2011年12月，常委會就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開展專題詢問后，促進國務院在2012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提出，中央財政教育經費投入按占GDP 4%編制預算。財政部、國家發改委、教育部成立了4%辦公室，對各項投入政策落實等進行督查。

如何落實專題詢問的意見，地方各級人大也進行了不懈探索。江蘇、安徽等地專門召開了專題詢問意見跟蹤督辦會，重慶市人大常委會對專題詢問意見落實情況進行監督檢查，并規定相關部門向常委會專題匯報。

“專題詢問不能止步于‘一問一答，我們要對不合理的預算報告說不，對進展不順利的專項重點工作說不，對整改不力的工作報告說不。”浙江省溫嶺市人大常委會堅持追問專題詢問的實效。“十一五規劃確定新建和遷建的醫療機構核定床位目前完成狀況如何？”“38550萬元的概算資金缺口如何解決？”2010年7月，溫嶺市人大常委會組成人員在專題詢問醫療機構建設情況時，對政府官員的回答“感到不滿意”。常委會責成市政府在半個月內再作答復。8月3日，市人大常委會辦公室發出了《關于反饋市人大常委會組成人員專題詢問提出的主要問題的函》。10天后，溫嶺市政府常務會議對詢問的問題一一再作答，分項列舉了各家市級醫療機構的資源利用、整合方案及債務償還方案，才算過關。

“有關專門委員會要梳理突出問題加強跟蹤監督，確保人大監督取得實效。”2013年8月，張德江委員長主持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四次會議就傳染病防治工作和傳染病防治法實施情況開展專題詢問會，他在詢問后發表講話，要求進一步提高質量和效果，充分發揮專題詢問建設性、促進性的作用，要防止流于形式、防止走過場。

當下，專題詢問如何從一般性的知情權走出來，如何從熱辣“過癮”的氣氛中走出來，如何從民主程序走向監督實質，真正轉型升級到監督權有效形式的層面，仍然有待“破題”。

期待專題詢問更透明

近年來，專題詢問中，人大監督與輿論監督結合成為新景象。2009年浙江省溫州市人大常委會就市政府關于珊溪水庫水源污染整治工作開展專題詢問時，對會議全程進行網絡視頻直播。

2011年 10月，湖北省十一屆人大常委會第二十六次會議召開聯組會議，就全省保障性安居工程建設進行專題詢問，當地網絡、廣播、電視等媒體對專題詢問過程進行了現場直播。此舉開省級人大常委會專題詢問同步直播先河。同年10月，安徽就全省水利改革發展情況開展專題詢問，邀請安徽電視臺、中安在線網站對此次專題詢問全過程進行了現場直播。

“專題詢問要進一步提升民主度、開放度和實效性”。 湖南省人大常委會副秘書長羅述勇表示，推進人大民主、開放是一種執政智慧，專題詢問要考慮現場直播和更為靈活的提問。

2011年7月，湖南省人大常委會就食品安全工作首次開展專題詢問之際，時任省委書記、省人大常委會主任周強對此次專題詢問做出批示：常委會委員都可以提出問題；只要會場能坐下，多組織公民來旁聽。“民眾關心民生問題，其實我們很在意省人大的立法、監督工作”。有旁聽公民建議，在進一步開放人大會議的同時，可以聽取旁聽者意見。

今年3月，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張德江在常委會工作報告中，提出“通過多種方式報道專題詢問實況，積極探索實時圖文直播”。

今年7月24日，江蘇省人大常委會專題詢問首次“直播”，12個政府部門負責人與代表、委員面對面，現場接受熱辣提問，通過電視和廣播同步傳遞，媒體360度全景展現會場，一改“內部會議”的程式。11月24日，湖南省十二屆人大常委會第十三次會議進行大氣污染防治專題詢問，湖南經濟電視臺全程進行了2個小時電視直播，引起公眾熱議，也顯示對專題詢問乃至人大會議開放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