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內部人”談美國政治

楊微+王海龍

在我國，對于美式民主政治和美國政黨政治的評價，知識界和社會公眾存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一部分人幻想著民主政治的“美國夢”，虛構出一幅幅關于美式民主的神話；另有一部分人對美式民主進行上綱上線的大批判。這些評判往往是從想象和理念出發，對真實美國政治的復雜性缺乏深入的了解和認識。

《探訪美國政黨政治》一書作者在2013年上半年到訪美國8個城市，對50多位美國民主、共和兩黨在聯邦、州、縣三級的精英進行面對面深度訪談，以期還原美國政黨政治生態的現狀，展示美國兩黨運行的真實邏輯。

從熱播的美劇《紙牌屋》中，我們對美國的金錢政治窺見一斑。不同于《紙牌屋》的戲劇性，在本書中，幾乎所有的訪談對象都直白地談到了金錢在美國政治中的重要性——“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對美國兩黨的各級領導人而言，籌集資金都是日常工作的重中之重。更值得關注的是，2010年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對“公民聯合會”一案的判決，顛覆了此前公司對競選資助的限制，使得原有的競選資金籌措方式發生改變，候選人可以繞過政黨直接從大資本集團獲得無限的競選資助。這導致了政黨價值觀與金錢之間更加激烈的博弈，不僅削弱了美國兩黨的作用和影響，而且使普通大眾的利益和訴求很難得到實質性的回應。美國兩黨精英中的有識之士，在受訪中對此表示了深深的憂慮，并努力探索解決之道。

多位受訪者談到了目前美國政黨政治呈現出意識形態極端化的傾向，以及因此造成的兩黨內部、兩黨間乃至美國社會的分裂。美國意識形態之爭的焦點是三個G和一個A，也就是上帝、槍支、同性戀和墮胎。這4個與宗教有關的社會議題對美國國內政治的影響巨大，而這是非美國人最難理解的美國政治現象。

美國前參議員吉姆·斯特萊里談到：“如果不理解美國的宗教的力量，你就無法理解美國的政治。”從美國歷史來看，天主教選民一直占選民數量的大約30%，現在支持民主黨的天主教選民為52%—53%，過去曾經高達65%，天主教選民在歷史上支持民主黨，現在逐漸轉向支持共和黨。共和黨人明白，他們可以通過宗教方面的議題，使那些經濟政策上支持民主黨的天主教選民轉而支持他們。這些人通常都是低收入人群，本來應該支持民主黨，但是由于共和黨反對墮胎，反對禁槍，反對同性婚姻，所以盡管共和黨的經濟政策對低收入人群不利，他們仍然會投票給共和黨。這是美國政治中的新現象。

書中所探訪的對象，有相當一部分“中國通”，在交談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談及中美政黨制度和政治制度的對比。如前世界銀行駐中國代表皮特·鮑泰利就談到：“選舉民主最大的問題在于，投票的選民和當選的政客在所決定的問題上都表現出短視的缺陷。大多數政客為了實現連任，因此傾向于短視；相似地，大多數選民希望政客們更關心與自己密切相關而不是看似遙遠的問題。大多數選舉民主由此而產生的短視性，可能對一個國家或一個經濟體的長期發展構成障礙。”而中國的政治體系有一個重要的優勢，“那就是執政者有條件在一些重要問題上著眼長遠、從長計議，并且政府能夠以堅決的行動積極跟進，哪怕這些行動非常艱難，或者在開始的時候并不受到歡迎”。讀到這些飽含真誠和思想的話語，確實讓我們深思。中美兩國目前都面臨著各自的挑戰和問題，而且都在張望對方的花園，希望看到對方是怎么做的，而困難就在于怎樣把對方的經驗加以吸收，根據國情，更好地用于自身的制度上，既不妄自菲薄，也不厚此薄彼。

（《探訪美國政黨政治》，趙憶寧 著，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8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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