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康銀,宋德麗,朱金霞
(1.東北師范大學 商學院,吉林 長春 130117; 2.中化地質礦山總局 吉林地質勘查院,吉林 長春 130000)
世界上大多數國家已經和正在經歷著“富者更富,窮者更窮”的過程。國際慈善機構樂施會在2015年初指出有效遏制不平等擴大趨勢的緊迫性:按照目前貧富分化的趨勢,2016年世界上最為富有的1%的人口的財富將會超過其他99%的人口的財富總和。相當于全球收入較低的一半人口擁有的財富總和的富人數量,在2010年是388個人,目前只有80人, 2009~2014年,最富有80人的財富已經翻了一番。全球貧富分化不僅體現在窮人財產的增長總是趕不上富人,而且富人內部的財富集中也更加明顯。
衡量一個國家的收入差距,國際上通用的指標是基尼系數。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我國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數1988年為0.382,1995年為0.455,2003年為0.479,2008年為0.491,2014年為0.469。收入差距不等于貧富差距,居民財產差距也是衡量貧富差距的重要標準。在過去的10年中,居民財產差距擴大的速度超過了收入差距擴大的速度,人均財富的年均增長率達到22%,同時居民財產不平等程度在迅速升高,財產基尼系數1995年為0.45,2002年為0.55,2012年已達0.73,1%的家庭占全國超1/3的財產,而25%的家庭僅擁有約1%的財產,我國財產不平等程度過大。
對于貧富差距概念的界定,齊守峰和齊東臨(2014)區分了貧富差距與收入差距這兩個概念范疇,明確了貧富差距是居民社會系數的比值,等于收入差距與支出差距的乘積,并對縮小貧富差距問題進行了政治經濟學分析。[1]
從貧富差距的成因來看,賈利軍和王之潤(2010)從行業利潤率非平均化視角研究了我國的貧富差距問題,認為部分行業利潤率過高是造成我國貧富差距的重要原因。[2]段忠橋(2013)基于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提出的由非選擇偶然因素所導致的實際所得不平等是不正義的觀點來分析我國當前貧富差距的主要成因,為當前貧富差距的不正義提出了新的論證。[3]楊華磊(2014)通過研究公平厭惡、獲得性遺傳與貧富差距之間的關系,得出公平厭惡是導致貧富差距產生的重要路徑,而獲得性遺傳使公平厭惡所導致的貧富差距產生代際延伸,破解之道是積極營造一個良好的制度環境和制度平臺,打破財富分配和遺傳的僵化格局,避免僅靠生物本性自發選擇生成的階層固化現象。[4]
對于貧富差距影響因素的研究,李實等(2005)利用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收入分配課題組1995年和2002年全國住戶抽樣調查數據,實證分析了財富差距中財產分布差別的現狀及原因,得出中國居民的財產分布差距明顯擴大,并且主要來自于城鄉差距的急劇拉大;金融資產對總財產分布不平等的推動作用將進一步增強的結論。[5]韓香玲(2011)從歷史沿革、資源稟賦、分配體系和制度四個方面研究了我國貧富差距過大的原因,發現城鄉居民收入不斷拉大從而加劇了貧富差距,是由于我國長期城鄉二元結構發展模式和嚴格的戶籍制度的影響造成的。[6]遲巍和蔡許許(2012)利用1988~2009年國家統計局全國入戶調查數據,通過基尼系數分解,研究我國城鎮居民財產性收入的規模、組成、變化及其對收入差距的貢獻,發現財產性收入分布對總收入差距的貢獻不斷擴大,并且主要集中在東部地區。[7]邊立新(2014)認為我國貧富差距的擴大不能夠完全歸因于市場經濟,公平競爭與不公平競爭是貧富差距擴大的兩個重要原因,我國現階段貧富差距擴大問題需要政府與市場共同解決。[8]
對于貧富差距所產生的影響,張欣和丁力(2013)利用歷年《中國統計年鑒》相關數據,通過構建VAR模型,實證研究了我國貧富差距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發現我國改革開放30年間的貧富差距與經濟增長呈現倒U型關系。[9]彭定贇等(2013)利用時間序列數據,實證研究了貧富差距與社會和諧之間的動態關系,通過平穩性檢驗和協整檢驗,證明了兩者之間具有長期均衡關系,進而對縮小貧富差距與促進社會和諧提出了相應的政策建議。[10]吳成濤(2014)分析了貧富差距對社會和諧的影響,認為貧富差距懸殊違反公平正義原則;貧富差距導致兩極化社會結構的形成;貧富差距主要通過“公平感”來影響社會和諧;合理的貧富差距有助于社會和諧的構建。[11]葉秀娟和張建勤(2014)提出當前中國貧富差距的擴大主要是由非公有制經濟的私營業主高回報與勞動者的低工資、不同行業收入高低不等、高房價使中產階層“貧困化”、貪污腐敗等因素導致的,據此提出了縮小貧富差距的對策建議。[12]
總結已有的研究文獻,雖然對我國居民貧富差距的研究比較廣泛,尤其是對貧富差距的成因及影響因素的研究比較豐富,近年來對貧富差距產生的影響也有研究,但是對城鎮居民財產差距變化的動態研究并不多見,尤其是對財產結構的系統性研究更加缺乏。本文利用2010年和2012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立足微觀家庭層面,對我國城鎮居民的財產水平及其構成狀況進行分析,并對東中西部地區家庭的財產差距進行比較研究,以期對貧富差距問題的結構屬性和區域屬性有更加明確和具體的揭示。
近年來,伴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我國經濟一直保持高速增長。GDP從2002年的120 332.69億元,到2013年達到568 845.21億元,一直保持10%左右的增長速度;人均GDP從2002年的9398.05元,到2013年達到41 907.59元,也保持在10%左右甚至更高的增長率;城鎮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從2002年的7702.80元,到2013年達到26 955.10元,基本上保持了10%左右的年均增長水平。但是收入的增長是不均衡的,基尼系數2002年為0.454,到2013年已達0.473。伴隨經濟增長和收入差距的擴大,城鎮居民財產總量與財產結構也發生了較大的變化(見表1)。
對于家庭財產及居民財富問題的研究,宏觀的統計數據很難滿足研究需要,而要取得真實的微觀抽樣數據,則需要進行大量、細致的調研工作,個體研究者很難完成。為此,本研究基于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hinese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的微觀調研數據進行相關研究。19 986戶的家庭整體狀況及全部家庭成員樣本涉及25個省、市、自治區。本研究首先對調研數據中涉及住房、耐用品、家庭資產、家庭支出等項目的異常值進行了相關處理,然后針對城鎮家庭財產差距、收入差距問題,依據國家統計局城鄉分類標準對數據進行了相關篩選。整體來看,數據具有較強的隨機性,基本能夠反映全國的狀況,研究結果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能夠說明相關問題。
根據對CFPS數據的篩選,以家庭為單位,使用家庭凈財產數值對城鎮居民財產狀況進行衡量,家庭樣本2010年7015個,2012年6050個,根據統計得出城鎮居民家庭財產及其結構狀況(表2)。
1.我國城鎮居民家庭財產增長迅速。2010~2012年實現了22.90%的增長率,凈值增加97 504元。其中凈房產增長迅速,2010~2012年增長了28.5%;耐用消費品增長了26.90%。從家庭財產的各個結構組成都快速增長的數據中可知,我國居民家庭財產全方位增加,居民的富裕程度在顯著改善。
2.居民家庭財產結構以凈房產為主,且凈房產所占比例上升。根據2010年7015個家庭的微觀調研數據計算得出,家庭凈房產為326 717.52元,占居民家庭凈財產的76.50%,而到2012年,根據調查的6050個家庭的數據計算得出,家庭凈房產為419 953.76元,占比提高至80.10%,可以認為城鎮居民家庭財產中凈房產占主導地位,且其主導地位明顯增強。
3.城鎮居民家庭財產結構中的各項財產均實現了正向增長,但增長比率不同。凈房產占家庭凈財產的比例增長了約3.6%;金融資產和其他資產占家庭凈財產的比例穩中有降,其占家庭財產的比例在2010~2012年間的變化主要是由于金融市場不穩定,調研期的有價證券及收藏品價值變化受市場影響較大,但其占家庭財產的比例還是相對穩定的,約為18%左右;耐用消費品和非住房負債在家庭凈財產中占比不大,其變化對家庭凈財產的影響也較小。

表1 2002~2013年GDP、可支配收入及基尼系數變化
注:數據由歷年《中國統計年鑒》相關數據計算得到。

表2 2010~2012年城鎮居民家庭財產總量與結構
注:數據由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中的家庭微觀調研數據計算得到。
根據我國東中西部的區域劃分原則,將家庭追蹤調查(CFPS)中的各家庭按照所在省份歸入各大區,統計分析家庭凈財產及其各組成部分的區域差異(表3)。東部地區家庭2010年的家庭凈財產為588 754.87元,2012年為706 674.35元,增長20%,中部地區增長37%,西部地區增長53%。由此可見,雖然中西部地區家庭的財產總額大大低于東部地區家庭,即相對于東部地區家庭而言,中西部地區家庭更加貧困,但是其財產增長速度更快,因此會逐漸縮小地區之間的家庭財產差距。

表3 2010年和2012年東中西部城鎮居民家庭財產及其構成(元)
注:數據由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中的家庭微觀調研數據計算得到。
東部地區家庭2010年凈房產466 666.91元,占家庭凈財產的79.26%;2012年凈房產比2010年增加22.78%,占家庭凈財產的81.08%,因此,住房在東部地區家庭財產中居于非常核心的主導地位,并且其核心地位在鞏固和增強。中部地區家庭2010年的凈房產占家庭凈財產的68%,2012年凈房產比2010年增加56.92%,占家庭凈財產的77.95%。雖然中部地區家庭的凈房產占家庭財產的比重明顯低于東部地區,但是增長速度較快,其發展趨勢說明中部地區家庭財產也呈現出與東部地區家庭同樣的過度集中的結構組成。西部地區家庭2010年的凈房產占家庭凈財產的67.44%,2012年凈房產比2010年增加76.40%,占家庭凈財產的77.72%,西部地區家庭的凈房產占家庭財產比例增長速度最快。2012年家庭財產結構呈現東中西三大區域趨同的發展趨勢,同時全國家庭財產結構單一的局面更加明顯。
為了直觀地比較東中西部地區家庭財產及其結構的差距,將2010年和2012年家庭財產及其組成部分以東部地區為1,計算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相對于東部地區的比值,考察家庭財產的區域差距及其變化(表4)。

表4 2010年和2012年家庭財產及其結構區域差異的比較
注:數據根據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以東部地區家庭財產為基準1計算得出。
1.無論2010年還是2012年,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家庭凈財產指標均不及東部地區的一半,我國家庭貧富差距的區域屬性明顯。其中以東部地區和其他地區之間的差距為主,而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差距較小。地區間相對富裕程度差距隨時間有縮小的趨勢,中部地區2012年家庭凈財產為東部地區家庭的46.2%,上升了5.7%;西部地區家庭凈財產為東部地區家庭的45.8%,上升了9.8%。
2.從家庭財產結構角度,區域間家庭財富差距主要來自于家庭凈房產。2010年中部地區家庭凈房產為東部地區的34.8%,西部地區僅為30.6%,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家庭在凈房產上差距顯著。2012年三大地區的凈房產差距有所降低,中部地區家庭為東部地區家庭凈房產的44.4%,西部地區為43.9%,住房財產的區域差距有所緩解,但依然差距懸殊,縮小區域間貧富差距問題成為改善民生的另一個視角。
3.中西部地區在金融資產、耐用消費品的占有上也明顯低于東部地區,呈現出區域間家庭財產結構的全面顯著差距。而在非住房負債方面,中西部地區的家庭明顯負擔過重,債務遠遠超過東部地區家庭。
第一, 貧富差距伴隨我國收入差距的擴大,已經成為影響我國經濟發展和民生改善的重大問題。收入差距問題一直倍受社會各界的關注,但是近年的微觀研究數據表明,貧富差距遠遠大于收入差距,且其流動性較差,已經對我國經濟效率和社會公平產生了不良影響,應該引起政府和學術界的高度重視。
第二,城鎮居民財產結構過于單一,尤其是高度集中于房地產方面,不利于我國居民財富的合理持續積累。與發達國家居民財產結構相比,我國城鎮居民占有金融資產、耐用消費品等財產比重過低,過度依賴于凈房產價值,這與我國近年來房地產價格迅速上漲有關。同時居民在承擔房地產發展泡沫的同時,沒有形成良好的財產結構,使得居民抵御財產波動的能力降低,不利于廣泛的“富民”進程。
第三,我國東中西部地區城鎮居民家庭財產占有差距過大,進一步固化了區域收入差距,對收入不均形成“馬太效應”。2010年西部地區家庭凈財產僅為東部地區家庭的三分之一強,雖然到2012年西部地區家庭財產增速較快,但是家庭凈財產凈值依然相差懸殊。而以凈房產為主的家庭財產差距,在財產增值的過程中會被迅速放大,形成房產價值的“馬太效應”。
總之,貧富差距持續在高位徘徊及其對我國經濟發展帶來的影響值得關注,尤其是城鎮居民財產組成過于集中和區域差距過大,進一步惡化了我國居民的貧富不均和經濟效率,亟待系統評估和全面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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