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燕勤補腎固攝法治療壓力性尿失禁的經驗

易嵐

（中國中醫科學院博士后科研流動站，北京100700；江蘇省中醫院全國中醫腎病醫療中心、鄒燕勤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傳承工作室，江蘇南京210029）

鄒燕勤補腎固攝法治療壓力性尿失禁的經驗

易嵐

（中國中醫科學院博士后科研流動站，北京100700；江蘇省中醫院全國中醫腎病醫療中心、鄒燕勤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傳承工作室，江蘇南京210029）

鄒燕勤老中醫認為壓力性尿失禁的基本病機是腎氣不足、固攝無權，治以補腎益氣、固攝下元之法，以五子衍宗丸合縮泉丸為主方化裁。鄒師治療本病不用峻猛之藥，而選用甘平之劑，補而不滯，滋而不膩，溫而不燥，使腎氣得補，下元得固。

壓力性尿失禁 中醫病機 中醫診斷 補腎固攝 中醫藥療法

壓力性尿失禁是臨床常見病，多見于中老年女性。近年來，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本病在年輕育齡期女性中的發病率也逐漸增多，其原因與肥胖、分娩巨大兒、生育次數增加等有關。相當多的患者對于本病羞于啟齒，當其嚴重困擾患者的生活，導致患者苦不堪言而前來就診時往往病史較久。因此，本病無疑對人們的生活質量造成了嚴重的影響。西醫方面的藥物治療和手術治療所帶來的風險、副反應及出現的并發癥，使得人們力圖從中醫中藥途徑尋求療效肯定且不良反應較少的治療方法。

吾師鄒燕勤教授乃孟河醫派第四代傳人，我國中醫腎病奠基人鄒云翔教授之女，現為南京中醫藥大學教授，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師承工作指導老師，中醫師承博士生導師，中醫傳承博士后導師。鄒師擅治腎病、老年病、內科疑難雜病，在中醫藥治療壓力性尿失禁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筆者跟師侍診在旁，頗有收益，今將鄒師采用補腎固攝法治療壓力性尿失禁的經驗介紹如下。

1 類病鑒別

鄒師認為本病可歸屬于中醫學 “漏尿”、“遺溺”等范疇。當腹壓增加時（如咳嗽、打噴嚏、上樓梯或跑步時）即有尿液自尿道流出，甚者站立、行走、大聲說話均可出現，化驗檢查尿常規、尿培養均屬陰性，一般無感染性病原體，病史較長。《素問·咳論》云:“膀胱咳狀，咳而遺溺”，即描述了咳嗽時有尿液流出的壓力性尿失禁現象。本病應與慢性腎盂腎炎、反復發作的下尿路感染等相鑒別。后者屬于中醫學“勞淋”范疇，以排尿不暢，淋漓不已，遇勞即發為特點，發作時尿檢中白細胞陽性；而尿失禁無排尿不暢等情況。此外，尿道綜合征雖有時出現尿失禁，但有尿頻、尿急、尿痛、排尿不暢等癥狀，而本病無此特征，常伴腰酸乏力等虛證表現，可資鑒別。

2 病因病機

《素問·逆調論》云:“腎者水臟，主津液。”《諸病源候論》曰:“小便者，水液之余也。”人體水液經過腎的氣化，司理開闔，分清泌濁，清者上升，濁者下降，化生為尿液由膀胱貯存與排泄。腎與膀胱相表里，尿液生成、貯存和排泄的過程，均依賴于腎的固攝和氣化作用。人體腎氣充盛，則氣化如常，固攝有權，膀胱開闔有度，尿液得以正常排泄。若先天不足，腎氣虛損，或年老體弱，腎氣日衰，或房事不節，勞欲過度，或婦女產后，損傷腎氣，均可導致腎氣不足，氣化失常，固攝無權，開闔失司，膀胱失約，則出現遺溺不禁的尿失禁癥狀。故本病病位主要在腎與膀胱。然脾與腎互為先后天，二者在水液代謝過程中相互協同。脾居中焦，主運化，職司升降而輸布津液。若先天腎氣虛損，后天脾之健運無權，轉輸失職，津液失于布散，水濕內聚，流于膀胱，膀胱開闔失約，則尿液失禁自遺。水濕久聚，阻塞經絡遂竅，郁而發熱，濕熱耗氣傷陰，日久累積腎陽，終致腎元虛衰，固攝無力，膀胱氣化無權，則尿出不禁。

3 治法方藥

鄒師認為本病以腎氣不足、固攝無權為主要病機，故采用補腎益氣、固攝下元的大法治療。主方以五子衍宗丸合縮泉丸化裁。基本處方:生地黃10g，枸杞子15g，制黃精15g，山萸肉10g，生黃芪30g，炒白術10g，淮山藥15g，凈芡實15g，菟絲子15g，金櫻子15g，覆盆子15g，五味子6g，益智仁10g，桑螵蛸10g，烏藥6g，煅牡蠣30g。方中生地黃、枸杞子、制黃精、山萸肉滋陰補腎澀精，其中制黃精乃氣陰雙補之品，山萸肉能滋補腎陰，收斂精氣。生黃芪、炒白術、淮山藥、芡實補氣健脾益腎，固澀精氣。生黃芪乃補氣之最，健脾而補益腎元；淮山藥健脾補腎，固澀精氣；芡實健脾而有固攝之功。菟絲子、金櫻子、益智仁、覆盆子溫補腎陽，益腎固攝，縮尿止遺。其中菟絲子既能溫補腎陽，又可補益腎陰，且能補脾以資化源；覆盆子補腎助陽，固腎澀精。金櫻子、五味子、桑螵蛸俱能補腎固攝縮尿。烏藥調氣散寒，溫腎固攝。煅牡蠣配合諸藥，加強收斂固澀之功。全方陰陽并補，脾腎兼顧，補中有攝，腎元得補，精氣充盛，則尿液得固。腰酸甚者，加川斷15g、寄生15g益腎強腰；乏力明顯者，加黨參20g或西洋參5g以加強補氣健脾益腎之力；氣虛明顯者，加黨參，氣虛兼有陰分不足者，加西洋參以清補；口干舌燥者，加麥冬15g、川石斛15g以養陰生津；胃納欠佳者，加谷麥芽（各）20g、蓮子15g、山楂10g健脾開胃以助運；小腹下墜者，可加升提之品，如人參5g、炙升麻6g、柴胡3g等。

鄒師認為，腎氣即為腎中元氣，包含了元陰元陽。腎氣不足，則腎陰腎陽俱損。《靈樞·終始》云:“陰陽俱不足，補陽則陰竭，瀉陰則陽脫，如是者，可將以甘藥，不可飲以至劑。”《證治準繩·關格》指出:“治之當緩。”所以鄒師治療本病，以甘平之劑補益腎中元氣。補益腎氣之法，鄒師主張緩緩圖治，不用峻猛之藥，而用平補之法，選用甘平之劑，使補而不滯，滋而不膩，溫而不燥。多選用菟絲子、生黃芪、益智仁、覆盆子等溫陽益氣固攝之品，甘溫而不過熱，遵從“少火生氣，壯火食氣”，不用桂、附等辛溫大熱之品，唯恐灼竭腎陰；喜用生地黃、枸杞子、山萸肉之類，甘潤而不滋膩。腎氣得補，則下元得固。本病治療處方以枸杞子、菟絲子、覆盆子、五味子等為主藥，實則由五子衍宗丸化裁而來。有學者研究認為，五子衍宗丸有類似性激素和促性激素的效果，對女性生殖系統具有調節作用[1]。相當多的中老年女性發病與雌激素水平下降，尿道黏膜及黏膜下組織萎縮，尿道開合功能失調有關。鄒師補益腎氣、固攝下元的方藥，可以通過類激素樣作用，改善尿道組織的開合功能而起效，并且無雌激素藥物的遠期風險。

4 病案舉隅

案1.張某某，女，46歲，南京江寧人。2013年5月29日初診。

患者5天前久立后出現漏尿，腰酸甚，脫發，納可，大便溏，夜寐安，無尿頻尿急尿痛，脈細，舌苔薄黃，舌質紅，舌邊有齒痕。采用補腎固攝為主法進治。處方:

川斷15g，寄生15g，制狗脊20g，菟絲子15g，生黃芪30g，太子參15g，枸杞子20g，女貞子20g，金櫻子15g，覆盆子15g，生薏米30g，茯苓30g，炒山藥20g，炒芡實20g，蓮須10g，石榴皮15g，益智仁6g，桑螵蛸10g，小紅棗10g，生甘草5g。常法煎服。

2013年6月19日復診:訴上藥服用1劑后，漏尿即止，腰酸減輕，脫發明顯，大便稀溏，手足心熱，納可，夜寐安，脈細，舌苔黃、質紅、邊有齒痕。原方去益智仁、桑螵蛸，加制首烏20g、鎖陽15g。繼服湯劑以鞏固，漏尿未再發作。

按:患者年近五旬，天癸將絕，腎氣日衰，久立后耗氣，元氣損傷。腎虛固攝無力，膀胱開合失約，故見漏尿；腎虛腰失所養，故腰酸甚；腎之華在發，腎虛不能生血榮發，則脫發；大便溏，舌邊有齒痕，脈細，俱為脾虛之象；舌質紅、苔薄黃，為腎陰不足之征。該患者氣陰兩虛，脾腎俱損，下元失固，治以補腎固攝之法。方中川斷、寄生、制狗脊補腎氣、強腰骨；菟絲子溫腎陽、滋腎陰、補益腎元；生黃芪、太子參補氣健脾益腎；枸杞子、女貞子滋腎養陰；金櫻子、覆盆子補腎固攝；生薏仁、茯苓、炒山藥、芡實健脾滲利，使補中有疏；蓮須固精縮尿，石榴皮亦有澀腸之功；益智仁、桑螵蛸補腎固攝；小紅棗、生甘草健脾并調和諸藥。全方補益腎氣，固攝下元，脾腎兼顧，補而不滯。患者僅服1劑即得效，此后在鄒師門診治療脫發，追訪至2015年2月，未再復發，且脫發亦明顯減少。說明方藥得法，即可藥到病除。

案2.余某某，女，60歲，儀征人。2014年11月28日初診。

患者近10年來外出行走活動后尿失禁，往往行走10多分鐘即欲小溲，外出時需使用厚的尿紙，回家后尿紙盡濕。時感腰酸，頭暈，舌苔黃，脈細。治以補腎固攝法。處方:

川斷10g，太子參10g，生黃芪30g，炒白術10g，桑螵蛸15g，益智仁15g，覆盆子10g，金櫻子10g，菟絲子10g，煅龍骨牡蠣（各）15g，生甘草5g，小紅棗10g，烏藥6g，制狗脊15g，升麻6g，潼白蒺藜（各）10g。

2014年12月12日二診:尿失禁情況有較多改善，上街外出已無事，外出尿紙已不濕，舌苔黃，脈細。原方入寄生10g、五味子6g。

2015年1月9日三診:上街已不用尿紙，苔脈同前。原方入桔梗6g繼進。

按:本案為年屆六旬的老年女性，正氣虛弱，腎氣虛損，下元失固，故尿失禁多年；腎虛腰府失養則感腰酸；肝腎俱不足，則頭暈，苔黃，脈細。治以補益肝腎，固攝下元。川斷、制狗脊補腎養肝強腰；太子參、生黃芪、炒白術健脾補腎；菟絲子溫腎陽、滋腎陰、補益腎元；桑螵蛸、益智仁、覆盆子、金櫻子益精固腎；煅龍骨牡蠣平肝收斂固攝；烏藥調氣疏肝固腎；升麻升舉陽氣；潼白蒺藜養肝平肝。全方共收補腎養肝固攝之效。藥證合拍，治之得當，半月改善，一個半月即明顯得效。患者繼續在鄒師門診服中藥調理，隨訪病情穩定。

5 結語

鄒師運用補腎固攝法治療壓力性尿失禁，臨床取效明顯，在此僅舉二例。病案一的患者發病時間短，診治及時，雖腎氣不足，但相對于年逾六旬的老年病患，腎氣虛衰不甚，故治療取效迅速，且未復發。病案二的患者病程較長，腎氣虛弱的程度更甚，治療半月后病情改善。可見本病治療的效果與病程長短、年齡、腎氣損傷的程度等因素有關。此類患者在服用中藥治療的同時，若配合適當的盆底肌肉訓練，則療效更鞏固。

[1] 孫志偉，李玉洲，張長城.五子衍宗丸藥理作用及其臨床研究進展.亞太傳統醫藥，2010，6（12）：179

編輯：傅如海

R277.545.4

A

1672-397X（2015）06-0012-03

易嵐（1972—），女，醫學博士，在站博士后，主任醫師，從事腎臟疾病的臨床診療研究。13382038280@qq.com

2015-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