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芝春
家 厝
愛奧尼克式的門柱修得很高
目光一探
滿手都是故鄉濕潤的羽毛
燕子 三月的兒子
額頭和椰風齊長
飛了一春 一春的夢
總在家的屋檐盤繞
思念在浪尖顛了幾顛
又在風中晃了幾晃
依舊保持家的方向
依舊飄溢茉莉花的清香
額前傾聽水的訴說
一滴雨等于一次生命
一次生命的重量
抵不過風吹雨打 皺紋和蒼發
一生的窗花被淚水洇濕
蹣跚的青石老街 飄滿雨絲
祖母的小腳印通向芭蕉滴雨的小城
陳年日記
倒置的段落與故意混淆的文字
拼湊我久違的心情
那些無法閱讀的敘述像是電腦錯碼
我不知道如何衡量人生的得失
也標記不出時光的刻度
只有凌亂的筆跡散落在陳年日記中
而南方漫天的灰霾
是我曾經熱愛
卻早已忘記的憂郁
這其中有沒有什么值得相信的臺詞
有沒有什么應該懷疑的真相
會不會是那些失控的言語和想象
拉近和一位陌生人的相遇
灰霾仍固執地占據這個城市的天空
再不會有誰在腳注里現身
挽救這一場引喻失意的劇情
也同時翻啟我不愿被翻啟的舊事
和我曾經忘記
卻早已理解的憂郁
時光深處的故鄉
我知道,故鄉距我已經越來越遠
一些景物,正在漸漸荒蕪
我已說不清楚,那些在夢中搖曳的影
是走失在時光深處的城廓,還是我的童年
總是在傍晚的時候想起炊煙的溫暖
想起小巷的琴聲驚飛了檐前雀鳥
鴿子們盤旋在歐式屋頂上方
百葉窗下,茉莉花正恬靜悠然地開放
如果這些都和往常一樣
我還會看見慈祥的外婆
著一身素衣,寧靜地倚在屋厝的門欄
她會在晚風里喊出我的乳名
那顫巍巍的南音,一直向著二十年后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