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平寧的陽光（五首）

徐書遐

亞平寧的陽光

在佛羅倫薩，

世界在身邊向前走，

人們向前走，

我的孩子在他們中間。

她不住地回頭看我，

我微笑著，示意：走吧，走吧。

多年后，我坦然、安靜地坐在家門前，

櫻桃花、李子花開著。

回想但丁的家鄉，

教堂，葡萄園，亞平寧的陽光。

我的孩子跟上了世界的人們。

想家了

故鄉化雪的濕漬

在山間、田里、城鄉的街巷漫開。

我踩過濕潤，回我多年空蕩蕩的家，

尋找一只木桶。

抬頭看看山坡，

橡樹、松樹、樺樹的家是春天，它們向回走。

山坡下田地，

母親走過田埂，再不回來。

我必須回來，

因為小鳥回來，

因為年老的父親，還守著他的糧食和酒。

地上的濕漬，像內心的陰影，深了，淺了，

我不能等它像笑容，收了回去。

我在空林里敲響樹干，

喚醒睡著的松鼠，直到蟋蟀也醒了。

我在家里，敲響窗上孤獨的月光，

母親聽到。直到愛我的人回來，

提起多年的木桶。

相 愛

生下來神在頭上放了盞燈，

亮時照著，黑時照著。神查看燈油。

不慎跌倒，燈摔破，世界黑了。

我一遍遍叫你，忘記神。

神啊，黑暗和光明

都是我和他相愛的時間。

拿去燈吧，空出手撫摸。

我的影子

我的影子薄、灰暗，在前面，后面，

躺下時，在身下。沒有燈光的夜，

它才不晃來晃去。

我堅固的影子經過時間，

仍沒有破。我縫補身體時，

影子悲哀地看著我，

身體消失，它去哪里游蕩？

我的存在，增加塵世的陰暗。

沒有我及許多人的陰影多好，

像清澈的河沒有漂浮物，

寧靜里沒有嘈雜。

遙遠的房子

柞樹的黑樹干變灰，

樟松深綠的針葉軟了。

山坡下的屋子寂靜，窗戶敞著。

羊皮燈，昏蒙的紅光，

今夜沒亮。

房子模糊在初春，

這是多年遮蔽我

衣服一樣的房子啊！

此刻，它那么遙遠。

我想沿著山路走進樹，走過樹。

陌生的塵土，刮到臉上，

摸著玉蘭花瓣，我想起你山坡的達子香。

我衰老了，蹣跚回來，

房子仍不言語，

不言語的愛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