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遲恩,1987年生于安徽臨泉,2013年在中央民族大學獲得文學碩士學位,現居北京。自印詩集《在邊緣》《敏感詞》;兼事翻譯。譯有葉芝、帕沃·哈維科等人詩作若干。
追紀詩
如今,他正經歷第二次死亡,
名比姓氏先被人忘掉。臨終的深夜,
聽到房子從細微處開始坍塌,
他說完老鼠的罪過便死去。
死去而有兒孫,挖掘出坍塌墻根
積藏甚久的財產;果實結滿廢地
精致錯落遮不住令人垂涎的目盲。
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長起來。
靈柩卡車載著稀釋不去的時間謊言血液
影子假裝駛離廢棄的土地,進入它。
當他完成生前最后一句謊話,
仍未能填補心中空缺已久的思念。
想到跳開的妻子,秘婚的兒女,
只在口欲期見過的孫輩,被遺忘的恐懼
如梗心間。深度的酒改變生活,
卻一度也沒改變過對思念的麻痹。
他如今已經歷第二次死亡。
迢迢信息風干在趕來的途中,我放棄吸收,
盡管我曾在春節接過他遞來的紅鈔票,
盡管我們始終擁有同一個姓氏。
起初,她斜坐窗邊
起初,她斜坐窗邊,邊上昏暗甚久,
陡然明亮。她的目光穿過紗的眼。
她說,要有雨。就下起雨。她的
表情陰晴不定,仿佛思緒在尋找平衡。
這輕易被結束,擱放物品的聲音成為兇器
而她輕巧地眨動睫毛,讓思緒擱置;
低垂腦袋熟練地操縱著手指,一聲不吭
仿佛淋雨的甲蟲藏身濕沉沉的葉子下。
雨仍在下。等雨停是觀察與被觀察者
這對角色出現的最好掩飾。面對她,
誰能申辯自己的無辜,尤其是
夏天暴漲的海水,令她失去了親人。
若能再見面,就是熟人了,可以安慰,
可是把生活建筑在尷尬泥潭中的人
無法代她看護窗外雨中的遐想。沙沙聲
對過去輕率的解釋,換不來真正的交流。
有什么可以釋解言語的屏障?我
該如何動作,才能不給她帶去困擾?
虛幻的葉子接受這場實雨在窗邊,
想象的馬匹躍躍欲飛,展開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