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泰屏
52歲,應(yīng)該是一個很淡定的年齡,也應(yīng)該是一個對許多人和事都滿不在乎的年齡。
一個52歲的男人應(yīng)該知道什么叫做世態(tài)炎涼,一個52歲的男人也算是見過了些許世面的“知天命之人”。
可我在2014年6月27日接到單位的通知——“全體共產(chǎn)黨員明早6時統(tǒng)一乘車到湖南韶山重溫入黨誓詞”時,竟然一夜無法成眠。
我是在23時上床睡覺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但我知道自己是在1時41分醒來的。理智告訴我:現(xiàn)在離集合的時間還有4個多小時,還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可不管怎樣勸慰自己,不管怎樣想著法子,但就是睡不著。
輾轉(zhuǎn)反側(cè)之中,我首先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自己在還沒有鄉(xiāng)村土灶的灶臺高時,就開始學(xué)著為清早上工的爸爸媽媽生火做飯的難忘歲月。同時,我也想到了燒火做飯時點燃柴草的那個火柴盒,以及那個火柴盒上畫著的幾間房屋。
大約是在認識了火柴盒背面“以紙代木,注意防潮”八個文字的時候,才知道火柴盒正面畫著的幾間房屋原來是革命圣地——韶山。那時候,我就是一只學(xué)舌的鸚鵡,縱是把“韶山”二字讀了千遍萬遍,也不知道一座山姓“韶”的根由,更不知道去問一問老師“韶”為何意……那時候的語文老師在向我們灌輸一個個概念的同時,根本就沒有教導(dǎo)我們?nèi)ヅ粋€文字的本義。對“韶”這個文字的真正認識和理解,是在我知道了什么叫“韶華”、“韶樂”和“韶光”之后,才曉得“韶山”就是一座“美好的山”。
作為一個寫作者,我還想著自己究竟應(yīng)以何種方式走進韶山,走到“毛澤東同志故居”里面……
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哭著走進韶山的——竟然在不再輕易流淚的年齡淚流滿面。
當我被旅游大巴載入到湖南韶山市時,當我聽著當?shù)匾幻畬?dǎo)游用無限深情而緬懷的口吻介紹毛主席16歲離開韶山,和他1966年最后一次回韶山的情形與經(jīng)歷時,就有一種酸楚的感覺涌上了心頭,就有一串串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趕緊用雙手揩去臉頰上的淚水,默默地告訴自己:不要流淚,不要哭!
可我就是無法控自己。
這是為什么啊?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激動,讓一個“一把年紀”的男人控制不住自己?
就在我一次次揩去臉上淚水和回望1976年9月的中國時,突然想到了我死去多年的爺爺,想起了那個打我罵我親我疼我的糟老頭子。
作為一個讀著“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長大的農(nóng)家孩子,作為一個唱著《東方紅》長大的鄉(xiāng)村少年,當自己在52歲來到韶山?jīng)_,當自己把雙腳真真切切地踏在韶山的土地上時,我的整個心胸就像遭遇了一場情感風暴的吹襲,平靜的心湖就開始翻江倒海——就算是60歲,就算是70歲,我,也會熱淚盈眶。
這就是教育的力量!
接受一種思想的教育和熏陶,你縱是遍體鱗傷,也會愛我所愛,無怨無悔。
韶山,真是一座美好的山。
在韶山,睜看的眼睛會讓人把許多東西看到心頭里面,會讓一些寫在紙上的東西顯得蒼白和無力,會讓一些饒舌之徒張不開聒噪的嘴巴。
土坯壘就的墻壁,茅草和黑瓦覆蓋的房頂,進深不足兩丈的陋室,耕牛的牛欄,煮飯炒菜的生鐵鍋,搗谷舂米的碓臼,父母睡臥的老床,以及房前的垂柳和蛙鳴綠荷的池塘,還有后山的修竹和蔥蘢的佳木,蜿蜒曲折的羊腸小路……
這就是毛主席出生的地方啊!
這就是一個偉人小時候放牛砍柴的地方啊!
這實在不應(yīng)被人看成風物和風景,那些草木物體,都是祖?zhèn)鞯募沂玻煜さ臍庀ⅲ屧S多流浪的思想隱隱找到了家的感覺。
望著那塊寫著“毛澤東同志故居”七個大字的鎏金牌匾,就有一種強烈的覺悟意識讓我醍醐灌頂,就有一句話從典籍中撲面而來——
一個人,不管多么英雄,也是爹娘養(yǎng)的,也有爸爸和媽媽!
一個人,不管多么偉大,也有安放兒時搖籃的故園,也有養(yǎng)你育你的故鄉(xiāng)!
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工業(yè)學(xué)大慶,以階級斗爭為綱,無產(chǎn)階級專政,斗資批修,多快好省地建設(shè)社會主義……
這是一個時代賦予我永不磨滅的記憶。說起這些,我就會想到爸爸媽媽起早貪黑為人民公社修堤挖渠和栽田割谷的辛勞,就會想到大隊干部用結(jié)著冰屑的刺槐樹條狠命抽打地主富農(nóng)光光腦袋的怵目景象……應(yīng)該說,那是一個艱苦卓絕的時代,而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應(yīng)該有許多的看法和想法。
但當我在韶山毛澤東銅像廣場看人頭的攢動,在韶山毛澤東同志紀念館看絡(luò)繹不絕的人流,在韶山毛澤東同志故居門前看排成長龍的隊列……就有一種心靈的震撼,讓人欲言無聲。
是的,毛主席已離開我們整整38年了。
是的,我們現(xiàn)在有錢了,富裕了,有房有車了。
可我在2014年的中國韶山,看見有許多人仍然在把一段過去的歲月作深情的沉湎,仍然有許多的男女老少在把一個人的名字深情地呼喚!
那個時代貧窮而落后,那時候許多人吃不飽穿不暖,許多人過得并不好,活得非常難。但那個時候的工人農(nóng)民斗志昂揚,他們敢叫高山低頭河水讓路,敢與強敵血戰(zhàn)到底,敢與壞人壞事作堅決的斗爭;那個時候人人心中都有一個主義,人人頭腦里都裝著一個思想。
現(xiàn)在,我們早已不講階級斗爭了,可有的人從一個階級走向了另一個階級;現(xiàn)在大家都有錢了,可許多人卻成為了地地道道的金錢奴隸。佇立在毛澤東銅像前,我又一次想到了8名東突恐怖分子在昆明火車站輕易砍死砍傷100多人,以及200多人躲在一家餐館小屋里瑟瑟發(fā)抖的情形;想到了招遠麥當勞餐廳的施暴者把一個婦女活活打死竟無一人施以援手的凄慘境況;特別是當我想到許多人把“伊拉克800名恐怖分子輕易打垮3萬人的政府正規(guī)軍”視為一個笑話時,整個脊背就一陣陣地發(fā)涼發(fā)冷……
今天的中國真的是“換了人間”啊!只是不知道天國里的毛主席,您是否還能找到那條曾經(jīng)的回家路徑?
時間無情。時間不僅讓人在更替的歲月里看到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善什么是惡,也讓人在對照和比較中明白了什么是真理什么是謬論。
當我在韶山毛澤東銅像廣場一側(cè)突然看到“公者千秋”四個斗大的碑文時,恰似一面銅鑼遭受了猛烈的一擊,猶如一道閃電撕開了漆黑的夜幕,禁不住從心底吐出了一口長氣,覺得“世道人心”絕不是什么姑妄之言。
離開韶山前,我在韶山的“韶之源”展覽館里購買了一尊毛澤東主席的半身塑像。
我遵照營業(yè)員的囑咐,用雙手把幾十斤重的毛主席半身塑像恭恭敬敬地捧到了旅游大巴上,然后從湖南韶山捧回鄂南赤壁,然后再捧到家中,并將其供放在家中客廳最突出最顯眼的地方——我要讓所有的親戚朋友知道,在中國,有一個人值得我們永遠地敬愛與尊崇;我要告訴我的兒女和子孫,這塑像就是咱們中國的“人民領(lǐng)袖毛澤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