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鐘穎
造 像
史鐘穎

《星云》不銹鋼,95×72×65cm,2013年
此次個展是我近七年學習、思考、創作的一個總結。因為做的不是佛像就是我像,所以開始展覽名稱想延續我2005年個展《靜觀空間》、2007年個展《靜觀空境》起名為《靜觀空像》。但和陸軍兄談此想法后,他認為最近展覽的名稱都喜用各類虛玄之詞,不如質樸一些就叫《鐘穎造像》。“造像”的基本解釋是用各種材質塑造物體形象,這正是雕塑家的工作,而佛教雕塑在中國傳統中的興盛使“造像”幾乎成了佛教雕塑的代名詞,所以此名真是很貼切。但之后又想:造像前加自己的名字是否略顯自大。說與劉冠兄,其謂:“自古以來,為佛造像者極少留下自己的姓名或痕跡。究其原委,不外兩重:一者,古人本無今人所識西來“藝術”之概念,造像者由其因循工巧,常被“能言者”歸于匠師一類而泯于民間;二者,造像者心存“藝術自覺”者甚微,造像之事或托于雇主,或出于虔誠,自我隱沒于社會與宗教表象之下,不得為常人所見。你做造像動機與古人不同,此名甚佳!”確實,我將從事雕塑看做是:適合我的游“藝”體“道”的切身方式。
做雕塑,尤其是到了當代,除了要有一條自己的核心價值觀念作主線,我認為還是需要有一個博雜的背景儲備和見地的。這些見地和儲備未必每一件都能很清晰的被理智所運用,但我相信它們都會沉積在我們的潛意識中,或許某個機緣就會使某種相應的潛意識浮出水面,并啟發我們的智慧。
雕塑之于我就是這樣一個重要的機緣,并又反過來塑造著我。從1999年,我的作品就開始主要以各種網格為主要材料來制作一些具有象征性的虛空之形,借以傳達一些形而上的意味。但在最初的兩三年我自己并未意識到我的作品中所蘊含的禪佛意向,而是在與一些朋友和老師交流后才促使我懷著好奇,開始去了解佛教和佛學甚至更多其他宗教和哲學的思想。在與這些偉大的智慧產生共鳴后,尤其是佛學對我產生了最深的影響,于是這些偉大的思想反過來又深深的影響并啟發了我的雕塑創作乃至我的人生價值觀。
更令我興奮的是這個相反相成的生長過程在不斷繼續。當一件作品在以某種體悟作為靈感切入點做出后,這件作品不但會引導出一系列新的作品,更有趣的是這件作品在與大家交流的過程中又會產生出許多新的解讀,而且很多是超出我做這件作品的動機和最初創意的。其中一些解讀和建議反饋給我后,又會給我更多的啟發。
之后我又做了《佛像》系列。佛像在佛教的傳播過程中其藝術表現形式隨著時代變遷而不斷變化。如何用當代的藝術形式傳達我對佛學智慧的體悟,并能去除佛像在很多人尤其在廣大知識分子心中偶像崇拜的迷信色彩,使佛造像藝術與當代社會生活真正產生有益的關系是我做這一系列作品的初衷。雖然我知道當代藝術與宗教藝術結合可能會被雙方堅持傳統的人士所排斥,但我愿意以真誠的態度和善意的動機去面對這一挑戰。
雕塑與繪畫不同,它的呈現不是孤立的,與公共空間的關系更為緊密。此次個展在2014年和2015年已于兩個非常有特點的空間做過呈現。這兩個空間一個是坐落在北京東便門明城墻遺址公園的紅門畫廊,一個是由隈研吾設計的藝術主題酒店北京瑜舍酒店。雕塑隨著場的運動而變化著意義的投射,造像和場之間的張力,在不同的空間形成了無窮盡的排列組合關系。
展覽中也有朋友向我提出了一些對于我很有意義的問題,如:對于我和我的作品而言,宗教與藝術二者究竟何為歸宿,何為途徑?我的藝術中最為核心的究竟是對佛法的詮釋,還是借由佛法尋求自身藝術的發展,抑或通過二者結合以求在如此紛繁現實中保持內心的安定?但我無法明確回答,或許這本就不是問題,人對自我心性的觀照與顯現本就無所根由,那經由宗教或藝術又有什么分別呢?以譬喻的方式形象的宣傳教義,佛教藝術伴隨著佛教應運而生。印度早期佛教藝術中并沒有佛造像,而是刻一腳印、法論、寶座和菩提樹等等作為象征,直到公元前2世紀因希臘藝術的影響才在有偶像崇拜習慣的犍陀羅地區出現。之后在不同地域,佛造像隨著時代的變遷也在不斷發展變化。但進入現代社會隨著教育的普及,偶像崇拜成了佛教飽受詬病之處,佛造像藝術如何回應時代的發展?回歸佛學本源,以創新的當代藝術形式使佛造像藝術成為精神啟示的觀想形式,是我的解決方案。
人們經常說“好的視覺藝術作品是語言文字難以解讀的”,對此我深表認同。希望這次展覽中的作品能在大家心中引起共鳴,每個觀者面對這些作品都能產生自己的感悟,并讓我們在交流中相互啟發,使藝術與宗教在精神與靈魂的層面解決我們人生的根本困惑。
史鐘穎:北京林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副教授、造型基礎部主任
責任編輯:李松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