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蓮

蘇興隆

很多時候，人的決定并非取決于理性。

很難想象自己為什么會提起筆來寫這篇文章。或許是機緣巧合，冥冥之中的定數(shù)，或許是鬼使神差的驅(qū)使。總之，我的思維已經(jīng)定格在那個雨天了。

那是南方的五月，可那天的日頭卻已呈現(xiàn)出它特有的毒辣。慶幸，時值中午下起了一場雷陣雨。南國的雨天，本是陰郁的，然而這場甘霖驅(qū)散了令人窒息的悶熱，倒也讓人感到神清氣爽了不少。

如果沒有這場及時雨，興許我就不會走進那涼亭，就不會瞥見那一瞬美麗。那一刻所有的煩惱盡已褪去，那一朵朵雪白，透過雙眸映入了我的心田。有的只是寧靜，仿佛置身于一個空靈的世界，百骸早已不受控制。只想，只想靜靜地，靜靜地守望這水中仙子。

每一片花瓣都開得那般自然，卻又包涵詩情畫意，像造物者的一個巧作。乃至于它的大小，形狀，都美到極致，讓你難以從中多添或少畫一筆。時常聽說雨打芭蕉，想來卻是噼啪作響，那是個怎樣的活潑有趣，倒不像“落得殘葉聽雨聲”般唯美。不過，雨打蓮葉也別有一番樂趣。記得陸放翁有詩云“古硯微凹聚墨多”黛玉覺得淺顯，我卻覺得倒也形象。蓮葉的形狀也酷似這古硯，挑逗著這落到葉面上的雨珠，聚合成一洼，又匯入了池塘。好不熱鬧啊！仿佛為這平靜的水面增添了旋律。最喜歡《愛蓮說》的“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了。沐浴后的蓮花顯得更加的清新脫俗，平添幾分禪意，就連落在花瓣上的水珠也煞是可愛。倒讓人忘卻昔日水面上零星的幾片殘葉了，乍一見，卻有忽如一夜春風來之妙趣。

想來慚愧，每日在校園里行色匆匆，竟忽略了這一池的溫柔。或許她們不如西子湖的蓮花那般千姿百態(tài)、嬌艷惹目，著實不易引起行人的注目。她們靜靜地綻放在菁菁校園的一隅，翩翩然卻不招搖，圣潔而端莊，娉婷柔美，盡顯嬌羞，優(yōu)雅地點綴在這一泓清池之中，獨守著這一方靜謐，超然脫俗，我不禁對這些小生靈肅然起敬了。

我凝神地望著池中的這些可人兒，渾然忘卻了周遭的一切。她們好似不施粉黛的小家碧玉，這般溫潤如玉，楚楚動人。或許是生長在學府之中的緣由吧，在朗朗讀書聲的熏陶下，這蓮花也似乎籠上了一層書卷氣，舉手投足間都盡顯儒雅之氣。她們的美，絕非艷俗，而是猶如清晨臨池吟詩的少女，純凈素雅，驚鴻一瞥也能令人魂牽夢縈。因為時值初夏，池中的花兒還未全開。含苞待放卻也不失可愛。待到盛夏時節(jié)，這蓮池該有多么的熱鬧呀！

朱自清月夜觀荷，感覺自己是“到了另一個世界里”，可以獨享這無邊的荷香月色。而我是雨中觀荷，卻同樣有著一份超然的心境。雨水拍打著水面，像歡快跳躍著的音符，與這輕輕搖曳的蓮花相得益彰，共譜一首美妙的協(xié)奏曲。想這蓮花必是天生高潔之物。嗅著淡淡的荷香，頓覺心曠神怡，煩惱全消，僅有一種不可言狀的輕松與自在。在喧囂的塵世中，能守住這片刻的寧靜，對許多人而言，或許也是一種奢求吧。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每天腳步匆匆地與時間賽跑，卻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只有成日的困頓與迷茫。今天幸虧這場雨將我?guī)У竭@涼亭中，讓我與這可愛的蓮花不期而遇，享受到了這久違的平和。或許這就是一種緣分吧。

雨下得越來越急了，濺濕了我一大段褲管，然而我的思緒已經(jīng)被拉到了詩中去，畫中去：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想來，花神青帝也不忍謝去眼前這一方潔白;又想到映日荷花別樣紅，未免也太鮮艷欲滴，惹人刺眼，倒不如此刻般柔和;更想到：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那般肅殺，想想倒增了些寒意。還是眼前的這般景致美得恰到好處！

此刻，我只想守住這片寧靜，安詳。

一陣清風拂過，眼前倒清晰了許多：荷池泛起了一層層的漣漪，水紋微微輕蕩，蓮葉也時時舞動。不知何時，蓮葉上已停落了幾只青蛙，襯著幾滴晶瑩的水珠，倒也妙趣橫生。是的，雨停了，我深吸一口氣，好清新的空氣。想到席慕蓉筆下，蓮花就如一位似曾相識的友人，初始第一次就一見傾心。的確是啊！我似乎已愛上了這一方蓮池，與池中的蓮花一見鐘情，不舍離去了。于是拿起手機將這美好的畫面定格。隨即抖抖褲管，走出了涼亭，留下身后一片蛙聲......

（作者單位：福建工程學院國脈信息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