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大衛(暨南大學產業經濟研究院 廣州 510632)
城市集聚對企業生產率的影響一直是經濟學界關注的熱點之一。在城市中集聚發展的企業,既得益于區域內人力、資本、知識溢出等正外部效應,又可能受到成本上升、創新惰性等負外部性的影響,這些因素相互加強或抵消,對企業生產率產生作用,這就是生產率的集聚彈性。
經濟學界對集聚效應的理論研究比較早。一般來說,由于人力資源流通形成的勞動力池、專業化要素投入品以及產業發展產生的知識溢出等因素的作用,城市集聚會促進生產率提高(Marshall,1890)。進一步地,集聚效應在企業層面上集中體現為資源交換、要素中介和干中學三種機理(Duranton和Puga,2004)。Ciccone和Hall(1996)利用美國經濟數據測算出美國的平均生產率集聚彈性為6%,即城市規模提升一倍會使企業生產率提升6%。國內的張妍云(2005)、劉修巖(2009)、徐肇涵(2012)等人分別從省際、城區、行業面板等不同角度支持了上述觀點。
相同集聚環境下,不同企業的業績表現也千差萬別,原因就是企業在所有權、營運方式、財務狀況等方面的異質性。在新-新貿易理論框架下,異質性會影響企業對溢出效應的利用,從而影響企業的最終績效和產出水平(Melitz,2003)。在這些異質性特征中,企業出口行為被認為是影響比較顯著的一個因素。對于我國企業出口與生產率的關系,國內學界大致分為兩種觀點:一類認為出口企業生產率較高,以唐宜紅和林發勤(2009)、錢學鋒等(2011)為代表;一類則以李春頂(2010)為代表,認為中國企業存在出口的“生產率悖論”,出口企業的平均生產率要低于非出口企業。
總結已有文獻,學者們主要著眼于集聚或者出口行為對企業生產率的單一影響,但對于這三者之間的有機聯系,尤其是出口行為對于企業生產率集聚彈性的內在影響則研究較少。張公嵬和梁琦(2010)利用行業面板數據對出口、集聚、生產率進行研究,分析出口與集聚對不同行業TFP及其分解指標的影響,但沒有考慮單個企業的生產率變化。本文從企業微觀層面出發,側重研究單個企業出口頻率變化對生產率集聚彈性的影響,力圖彌補現有研究的不足。在我國大力倡導“一帶一路”合作發展理念的時代背景下,探究出口、區域發展對企業生產效率的作用,具有一定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本文圍繞出口、城市集聚變量對企業生產率的影響展開研究,根據相關理論分析并參考以往學者的實證假設,設置函數如下:

其中,被解釋變量TFPit為工業企業當年的全要素生產率。解釋變量drt為企業所在城市的集聚程度,EXit為企業當年出口狀況。drtEXit為兩解釋變量的交叉乘積項,用來測度集聚和出口間的相互作用對生產率的影響。ctrlsit為表示企業異質性的一組控制變量。εit為殘差項。

表1 實證結果

表2 分樣本的實證結果
本文數據來源于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和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05-2007年的面板數據。企業層面包括252758個企業樣本的內、外部信息;城市層面包括企業所在的283個地級市的人口、面積等信息。變量構造方面,被解釋變量TFP為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是基于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中的企業工業增加值、固定資產總值、從業人數等指標,通過Levinsohn-Petrin估計法(LP法)計算而得。解釋變量中,城市集聚指標drt選用城市非農業人口密度衡量,即當年城市第二、三產業的人口除以市轄區面積,并對結果進行對數化處理。相比于非農總人口或者市轄區面積,非農人口密度可以更客觀地反映企業所在地區的城市集聚狀況。企業出口行為EXit以當年企業出口交貨值來衡量。
控制變量中,選取的變量反映了企業的一些關鍵異質性因素。其中,國有控股、外資控股情況為虛擬控制變量(是否為國有/外資企業,是為1,不是為0),反映企業所有制形式對生產率的影響。企業規模用企業當年職工人數衡量。創新能力選用企業當年研發費用來衡量。勞動力質量指標則采用企業平均工資,可以較好反映企業的勞動力成本和勞動者的技能水平。以上控制變量中,除研發費、平均工資、虛擬變量之外,結果均取對數。
針對數據估計采用固定效應模型(FE)或是隨機效應模型(RE)的問題,分別用兩種方法對函數回歸并進行Hausman檢驗。檢驗結果拒絕了RE模型,即樣本具有固定的個體效應而非隨機產生。另一方面,由于所取時間區間較短,時間變化因素作用不明顯。因此,本文采用個體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實證結果如表1所示。
表1三列分別為完整模型、只加入集聚變量、只加入出口變量的回歸結果,三列結果相差不大,顯示出模型較好的穩健性。其中,集聚變量對生產率顯著正相關,每增加一倍對TFP貢獻達到7%以上。出口變量及交互項的回歸結果也非常顯著,但系數較小,僅呈現出對技術效率的微小促進作用。
上述對全樣本的分析,一定程度上驗證了之前的猜想,但不能顯著證明企業出口對生產率的正向效應。在集聚環境中,頻繁的出口行為能否給予企業足夠的正向激勵,促使企業生產率提高,這個問題仍然沒有得到有說服力的驗證。因此,接下來采取分樣本檢驗的方法,按照企業的出口頻率將全樣本分為從不出口(無出口記錄)、偶爾出口(有一年出口記錄)、經常出口(有兩年以上出口記錄)三類。通過三個子樣本的回歸結果對比,深入挖掘出口行為對企業的生產率集聚彈性的內在作用。分樣本的實證結果如表2所示。
表2中三列分別為從不出口、偶爾出口和經常出口企業的樣本。非出口企業的生產率集聚彈性為6.5%左右,而偶爾出口企業和經常出口企業的生產率集聚彈性分別為10.1%和9.2%,明顯大于非出口企業。由此證明,出口行為能使企業有效地利用周圍的集聚環境,加強自身的生產、管理效率,從而促進生產率的提高。另一方面,實證結果反映出偶爾出口企業的生產率集聚彈性要大于經常出口企業的生產率集聚彈性。這個結果一定程度上驗證了范劍勇、馮猛(2013)提出的“出口密度適中的企業生產率高于出口密度強的企業”的觀點。原因可能在于偶爾出口企業經營方式更靈活,其多樣化的生產銷售渠道使自身對集聚環境的“學習效應”更加明顯;而經常出口企業中有很大一部分為加工貿易企業,生產方式比較單一,集聚造成的同質化競爭也比較激烈,導致生產率提升緩慢。
其他異質性變量對企業生產率也存在影響。所有制方面,國有控股對企業生產率促進作用明顯;而隨著出口頻率的增加,國有控股指標的影響程度越來越小,也說明出口行為可以產生互補效應,有效拉動民營經濟的技術提升。企業規模、平均工資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規模越大、從業人員素質越高,企業的生產、管理技術優勢越明顯,這種優勢也因企業出口行為而日益深化。
通過對數據的實證分析,本文得出了以下結論:一是城市集聚對企業生產率具有促進作用,資源稟賦在大城市集中對企業技術的提升十分明顯。二是企業出口行為能夠促使企業對集聚的正外部性進行吸收,通過擴大市場和多樣化銷售提升自身競爭力,實現技術效率的大幅上升。三是企業規模、勞動力質量和國有股權集中度等指標可以顯著提升企業生產率。本文的結論對于宏觀政策制定及企業發展都具有一定指導意義。
首先,要鞏固城市集聚的正外部效應,加強區域良性循環發展。對于大中型城市,完善產業布局優化配置,建立科學、有序的資本市場和人力資源市場,使集聚優勢得以輻射至周邊地區;對于小型城鎮,要借助周邊大城市的帶動效應,發揮自身比較優勢,打造類似珠三角“專業鎮”的特色經濟,與區域中心城市形成連動,盤活區域經濟發展。
其次,要利用出口新形勢發揮政府的政策引導作用,保證出口規模穩步加大,出口質量穩定提升。通過加強出口信用支持體系,完善出口退稅制度等措施,大力促進國內制造業企業的出口。目前,跨境電商交易和專業市場采購貿易等出口新方式方興未艾,民間小微企業具有很大的出口潛力,相關機構要積極進行金融創新和財政創新,切實加強公共服務體系建設,提升服務效能,積極發揮國內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在對外貿易方面的作用。
最后,要鼓勵出口企業多樣化發展。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業務單一,僅靠加工貿易出口的企業是缺乏競爭力的。只有加強產品附加值,拉動內需和外銷協調發展,才能逐步適應多變的消費者需求。我國企業要利用規模經濟的優勢,利用產業鏈整合來降低外部成本,提高品牌價值,真正在市場競爭中占據領先地位。
1.Gabor B.,Harasztosi.Agglomeration Premium and Trading Activity of Firms[J].Regional Science and Urban Economics,2013(43)
2.張公嵬,梁琦.出口、集聚與全要素生產率增長— 基于制造業行業面板數據的實證研究[J].國際貿易問題,2010(12)
3.徐肇涵.中國城市集聚效應與非農勞動生產率的實證研究[J].經濟學動態,2012(8)
4.范劍勇,馮猛.中國制造業出口企業生產率悖論之謎:基于出口密度差別上的檢驗[J].管理世界,2013(8)
5.王良舉,陳甬軍.集聚的生產率效應—來自中國制造業企業的經驗證據[J].財經研究,2013(1)
6.李春頂.中國出口企業是否存在“生產率悖論”:基于中國制造業企業數據的檢驗[J].世界經濟,2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