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的乞討者

□ 霧滿攔江

站著的乞討者

□ 霧滿攔江

美國紐約市東35大街附近，有個老乞丐，終年穿件骯臟的格子衫，戴頂破舊棒球帽，帽子上寫著:山姆大叔去死……每天上午11點左右，他準時出現在十字路口，趁過往司機等紅燈時，伸手乞討。

沒人知道他從哪兒來的，也不知道他會在這里乞討多久，他帽子上的宣言極刺眼，已構成紐約市一個固定的存在。

莫非這老乞丐對美國的政治有所不滿?可能就是這么個猜測，媒體鎖定了他。

記者觀察到，這老乞丐每天少則能討到100美元，多則250美金。這個數目可不小!老乞丐應該有筆不菲的存款了。

記者繼續跟蹤，發現這老乞丐討到錢后，先到公園里的長凳上坐下，把討來的錢收好，然后沿著人行道慢慢往前走。

老乞丐走走停停，時不時回頭看看，似乎在防止被人跟蹤。最后，老乞丐來到停車場，左顧右盼，拉開一輛豪車的門，鉆了進去。

豪華轎車絕塵而去，記者目瞪口呆。上帝呀，正所謂人不可貌相，老乞丐竟有豪車一輛。

隔日，記者采取更嚴密的跟蹤措施，跟蹤老乞丐來到曼哈頓繁華地帶。

這里是有名的上流社區，居住的都是闊佬豪族。

老乞丐的豪華轎車駛入一幢美輪美奐的私宅車庫。少頃，換了身工裝褲再出來，開始打理草坪。

我的上帝呀!記者尖叫起來，他知道，這里的豪宅，價值350萬美金，折合人民幣2234萬元。這么有錢的闊佬居然靠乞討為生!

記者已經夠吃驚的了，但后面，還有更讓他吃驚的。經查證，這個乞討的闊佬并非普通人物，他——喜劇演員歐文·柯里在美國大名鼎鼎。更令人無法置信的是，就在他乞討的日子里，他還經常上節目，參加電視錄制。脫下演出服就換上乞丐裝，兩頭賺錢。

實際上，柯里在乞討時經常被人認出:柯里……嗨，老兄，有人告訴過你嗎?你跟柯里長得很像。

柯里坦然承認:沒錯，我就是柯里，要合影嗎?

路人才不信他:少來，你不過是跟柯里長得相似罷了，算你運氣，呶，這50美分給你。

當發現老乞丐真的是名演員柯里時，震驚之余，又一個困惑出現了。他這么有錢有名望，為什么還要乞討?難不成他是有錢任性?

當然不是，接下來后面的發現，更加讓人吃驚。

歐文·柯里，一個苦命的孩子，生于紐約，長大于孤兒院。他在平民護衛隊里混過一段時間，后來學拳擊，還得過一次冠軍。

接下來他棄武從文，改行寫劇本，但很快失敗，被老板掃地出門。

五年后他卷土重來，在一家小劇團表演脫口秀。又過了幾年，他扮演了一個邋遢教授，蓬頭垢面，破舊西裝，很嚴肅地登臺，一開口就能讓觀眾捧腹大笑。他火了，大紅大紫，甚至被視為美國的一種文化現象。

他就這樣一直火到80歲，終于式微了，邀請他的節目越來越少，空閑時間就多了。

這時候柯里就思考:嗯，我該干點什么呢?干點最有意義的……要不咱要飯去?

說干就干，柯里迅速轉型為老乞丐，出現在35大街附近。他干什么都認真，演戲如此乞討亦然，他從80歲開始乞討，風雨無阻地持續了整整17年，到媒體蜂擁而至時，97歲的他，已是紐約的知名乞丐了。

柯里把乞討到的錢全都捐給慈善機構。他與古巴的一家兒童慈善機構取得聯系，定期寄錢過去，為古巴的兒童購買醫療設備。

與柯里合作了50年的經紀人認為，慈善事業其實只是捎帶腳兒的事兒，柯里的乞討跟錢沒有半點關系，這老兄就是找個地方，將他的演藝事業延續下去。

而對柯里來說，促使他乞討17年的動因就一個——好玩兒!

他把乞討視為一項神圣的活動，可以每天運動，還可以與形形色色的人打招呼，避免老年癡呆。討到的錢又可以用來做慈善。正是這項有益的社會活動，讓他無病無災活到97歲，越活越精神。

這就是歐文·柯里，一個老乞丐的故事。

當然，大多數乞討者，其思想境界，與柯里相差甚遠。但多年前，深圳媒體也曾對當地乞丐進行圍剿，剿出來一個奇特的乞丐。

這個乞丐，年屆中旬，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雙腿殘疾。面對蜂擁而至的記者與攝像機，他頗有威嚴地拿出來一張紙: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了，這是我的乞討執照，請過目。

首長好……乞討執照……記者們感覺神經錯亂了。接過那所謂的執照一看，原來是當地民政部門給乞丐開的介紹信，大意是:持此介紹信者為我地復員轉業軍人，符合國家傷殘撫恤條件，現因家庭困難，前往貴地乞討，請予接洽為盼……看著這奇怪的介紹信，記者們的腦子錯亂無極限:你是復員轉業軍人?

乞丐自豪地回答:然也!

記者:那你應該有撫恤金……

乞丐回答:當然有，月月都不缺，一分也沒少。感謝國家，感謝政府。

記者:……你先別瞎感謝，你既然有撫恤金，為什么還要出來乞討?

乞丐興奮地回答:撫恤金只夠我的基本生活費，可去年我女兒考上了大學，我愧為父親，無論如何也要給女兒掙出學費。但我雙腿殘疾，無法勞動，所以向民政局申請出來乞討，獲得批準。我這也算是自食其力了。

記者:……那你的腿……

乞丐:老山前線當兵，對越自衛還擊戰，踩到了地雷。

記者肅然起敬，拍照聲響成一片。

民政部門證實了乞丐的話，所以那一年的媒體，給這位老戰士整整一個版面的介紹。

他以乞討為榮，并因乞討而彰顯人格之偉岸，贏得整個世界的尊重。

不是每個乞討者都是乞丐，也不是所有乞丐都為了乞討而乞討，矮人一截的軀體內，或許就有一個站立的靈魂。

（摘自《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