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匯率大松綁

文/本刊記者 孫艷芳

人民幣匯率大松綁

文/本刊記者 孫艷芳

［背景］

2015年8月11日，人民幣匯市突發巨變。當日，中國人民銀行發布聲明稱，“為增強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的市場化程度和基準性，中國人民銀行決定完善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報價。自2015年8月11日起，做市商在每日銀行間外匯市場開盤前，參考上日銀行間外匯市場收盤匯率，綜合考慮外匯供求情況以及國際主要貨幣匯率變化向中國外匯交易中心提供中間價報價?！比嗣駧艃睹涝獏R率中間價隨即大幅下調1136點至6.2298，跌幅1.82%，創下1994年1月人民幣官方與市場匯率并軌以來的最大單日跌幅。人民幣匯率中間價的大幅下調，在國際金融市場引發了“多米諾骨牌效應”，亞太新興貨幣應聲下跌，全球股市和商品市場也陷入動蕩，現貨黃金則借助避險情緒顯著回升。

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怎么了？

中間價報價更加市場化

人民幣匯率中間價是中國外匯交易中心根據中國人民銀行授權，每日在銀行間外匯市場開盤前發布的一個基準匯價。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的形成方式為：交易中心于每日銀行間外匯市場開盤前向外匯市場做市商詢價，并將全部做市商報價作為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的計算樣本，去掉最高和最低報價后，將剩余做市商的報價加權平均，最終得到當日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權重由交易中心根據報價方在銀行間外匯市場的交易量及報價情況等指標綜合確定。因此，從理論上來說，人民幣匯率中間價應當是一個市場價格，但這些年的實際運行情況卻是中間價更像是一個官定的匯率，雖然對于引導市場預期、穩定市場匯率發揮了重要作用，但也容易導致人民幣匯率與市場實際預期的偏離，以及人民幣離/在岸價格的價差套利缺口。

今年二季度以來，在國內經濟疲弱、市場預計美聯儲將在年內加息以及一些新興經濟體和大宗商品生產國貨幣對美元貶值的背景下，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卻陷入一個極窄的波動區間，變化十分有限，這使得人民幣對其他主要貨幣顯著升值，人民幣匯率持續面臨貶值預期。

8月11日，央行將中間價在更大程度上交給市場的決定出臺以來，人民幣經過三天的調整，逐漸向市場化水平回歸，央行提及的3%左右的累積貶值壓力得到了一次性釋放。央行行長助理張曉慧表示，“此前的偏差校正應該說已經基本完成，這是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的必要階段，它使人民幣匯率可以按照更加市場化的規律運行?！?/p>

這次匯率政策改革，超出了很多人的預料，但其實也在情理之中。5月18日，國務院在已批轉的發展改革委《關于2015年深化經濟體制改革重點工作意見》中就明確提出，要完善人民幣匯率市場化形成機制，增強匯率雙向浮動彈性，推動匯率風險管理工具創新。所以，人民幣匯率的調整，更多是央行在堅持市場化改革的路上完成的規定動作。央行副行長易綱也明確表示，“我們這次完善匯率的機制基本上是要建立一個更加有效的市場化機制，公平、公開、透明、有效，這將使我們未來改革開放的日程持續推進，特別是資本可兌換的日程。一個有彈性的匯率增強了我們抗風險的能力，它是一個自動的調節器和穩定器，所以這是機制建設?！?/p>

讓中間價報價機制更加市場化，不同于過去圍繞浮動區間、銀行對客戶牌價等“細節”所進行的修改，而是能擴大匯率的實際運行區間，有利于人民幣匯率走勢更加契合市場訴求。因此，很多經濟學者認為此次中間價報價機制的調整意義堪比2005年的匯改。這種讓市場力量在人民幣匯率機制中發揮更大作用的舉措也受到了IMF、惠譽評級等國際機構的肯定和積極評價。

匯率糾偏引熱議

央行完善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報價的舉動，也就是人民幣匯率的偏差校正，帶來8月13日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與8月10日相比大幅下跌約4.66%。貨幣無小事，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的貨幣急貶引發國內外廣泛關注，迅速帶來與之相關的三個問題：

第一，人民幣會不會出現趨勢性貶值？答案是否定的。從國家層面看，政府希望看到一個穩定的人民幣匯率。7月15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明確提出要保持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穩定，促進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便利化，幫助企業規避匯率風險。從央行的表態看，更多是通過人民幣匯率小幅貶值來增加人民幣匯率彈性，改進人民幣匯率價格形成機制。從國際、國內經濟金融形勢看，當前不存在人民幣匯率持續貶值的基礎。央行發言人明確指出，我國經濟增速相對較高，經常項目長期保持順差，外匯儲備充裕，境外主體在貿易投資和資產配置等方面對人民幣的需求逐漸增加，市場預期美聯儲加息預期已在消化之中，這些因素為人民幣匯率保持穩定提供了有力支撐。

第二，人民幣急貶是否是中國為促進出口的“以鄰為壑”之舉？答案同樣清晰，匯改無關出口?！拔覀儾恍枰{整匯率來促進出口，中國的出口不錯，有這么大的順差。央行更加注重匯率形成機制的建設?！毖胄懈毙虚L易綱在吹風會上明確回應道。他還澄清，“所謂人民幣要貶值10%，要刺激出口，還說這是官方意圖，完全是無稽之談。”退一步講，百分之四左右的貶值幅度對于出口的改善是極其有限的，甚至是無效果的。有專家估算，沒有百分之二十的貶值幅度，出口很難改善。中國的出口問題不是短時間的利潤問題，而是需要進行轉型升級才能得到徹底改變。

關于中國發動競爭性貶值的言論更是誤讀。在過去的三個月中，很多亞洲國家和地區的貨幣已經先于人民幣出現貶值了。馬來西亞林吉特對美元貶值9.4%，隨后是韓元（7.2%）、泰銖（4.6%）、新加坡元（4.2%）、臺幣（3.2%）和印度盧比（3.0%）。和它們相比，人民幣的貶值幅度還是相對謹慎的。中國人民銀行研究局首席經濟學家馬駿表示，最近我國的貿易順差由于大宗商品價格下降等原因正在擴大，中國沒有必要靠與其他國家之間進行匯率戰來取得競爭優勢。他稱，如果每個國家都競相貶值，最后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會得利。

第三，人民幣急貶是否會影響資本賬戶開放的步伐？資本賬戶開放逐步實現、有序實現，是中國的既定方針。 迄今為止，資本賬戶開放進程已經取得了較大進展，企業、銀行借外債更加便利和有序，本幣、外幣的跨境資金流動更加順暢。易綱明確表示，中國資本項目可兌換的日程是依照自己定的日程表向前穩步推進的，不是遇到一點波動或一點外邊發生的事情就可以輕易改變，“這方面我們是有定力的”。

堅持市場取向的改革

下一步匯改如何走？根據央行新聞發言人的表述，未來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會繼續朝著市場化方向邁進，更大程度地發揮市場供求在匯率形成機制中的決定性作用；加快外匯市場發展，豐富外匯產品，包括推動外匯市場對外開放、延長外匯交易時間、引入合格境外主體以及促進形成境內外一致的人民幣匯率等。這些表述傳遞出兩個信息：

第一，匯改是堅持市場取向的改革?！耙嘈攀袌觥⒆鹬厥袌觯踔烈次肥袌觥㈨槕袌觯币拙V特別強調，“這樣才能夠使市場在配置資源中起決定性作用”。在強調尊重市場的同時，易綱還指出，要更好地發揮政府的作用，這兩個方面的有機結合將使市場的效率提高，競爭力更強?？梢灶A期，隨著市場決定力量的強大，人民幣匯率的彈性越強，發揮經濟發展穩定器和國際收支穩定器的作用就會越大。

第二，加快外匯市場發展是下一步匯改的重要抓手。外匯市場是市場配置外匯資源的重要平臺，也是開放型經濟條件下金融市場體系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完善市場化匯率形成機制的客觀需要。近年來，中國外匯市場已經取得了長足發展，創新交易工具不斷，交易模式豐富，基礎設施不斷健全，市場深度不斷拓寬。但人民幣外匯交易在岸市場的發展滯后于離岸市場也是不爭的事實，這說明在岸市場還存在很多制約發展的因素。從便利貿易、便利投資、方便市場使用者的角度看，延長外匯交易時間，引入合格境外主體，促進形成境內外一致的人民幣匯率，都是下一步匯改的應有之意。

在匯改走過十年之際，人民幣朝“自由”又邁出了切切實實的一大步，未來，只要“咬定青山不放松”，堅持人民幣匯改的市場化方向，人民幣更美好的明天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