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地平樂

自明以來，平樂高埠益盛，江水流波疊翠，商船如龍。有鄉(xiāng)紳潘江建樓，為茶坊，為酒肆，燈紅酒綠，夜夜弦歌。金陵秀才陸生，流連忘返，常于茶樓說書，專演繹仙家故事。一日，諸人正肅然聆聽，忽聞空中響亮，有佩劍叟跨鶴而至，陸生撲地便拜，懇請隨叟羽化而登仙。劍叟笑曰：“平樂即壽天福地，何必虛空！”言畢不見，眾皆驚駭不已，再視陸生，端然上坐，哂笑詭秘。自此，其樓常聞空中有響亮之聲，恍若劍叟又至……

以上文字，是平樂古鎮(zhèn)《劍仙樓記》的一部分。來自金陵的陸生，竟然可以忘卻古都的姹紫嫣紅，拋卻功名富貴，而甘愿在西蜀荒僻之地的平樂以說書為生，這不能不說平樂有其獨特的魅力。而劍叟的評價，更讓平樂有了“壽天福地”的美名。

去年七月的一天，我們從成都新南門出發(fā)，經(jīng)過兩三個小時的仆仆風(fēng)塵，來到了位于邛崍市的平樂古鎮(zhèn)。平樂人是幸運的，白沫江穿鎮(zhèn)而過，賦予了此地滿城的江南風(fēng)情和數(shù)百年的繁華喧囂。這里是南方絲綢之路的起點。雖然茶馬古道上絡(luò)繹不絕的馬幫和清脆悠遠的駝鈴已經(jīng)蕩然不存，成為了平樂人記憶中的歷史碎片。然而上蒼沒有辜負平樂人，歷經(jīng)歲月風(fēng)霜的洗禮，這里留下了成片的明清建筑，婉約的小橋流水，吸引著五湖四海的游人在此駐足流連。

如果沒有清粼粼的白沫江，平樂的魅力肯定會大打折扣，至少我們沒有機會在傍晚的白沫江上蕩舟游平樂了。游船全用竹子做成，七八米長，中間有艙，放著桌椅。我們悠閑地坐在船艙的馬扎子上，船老大用竹篙在水里輕輕一撥，游船就緩緩地離開了碼頭。坐這樣的游船我還是第一次嘗試，看著船老大一左一右地用竹篙撐船，樣子十分輕松，我心癢癢的，央求船老大讓我也試驗一下。戴上船家的斗笠，手持竹篙穩(wěn)穩(wěn)地站在船頭，用竹篙往河底用力地戳下去，然后一步步地退回來，順勢收回竹篙，游船居然也前進了不少。船老大告訴我們，他是雅安人，十多歲起就在江面上撐船為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六十歲了。我們有些遺憾地說，要是你能邊撐船邊唱船歌就好了。船家爽朗地笑著說，這有何難，張嘴就來：大河漲水小河渾喲，撐著船兒去搬罾，搬不到魚兒不收網(wǎng)咯，戀不上幺妹不收心……船老大粗獷的歌聲在河面上久久回蕩，我們都不禁鼓起掌來。也許船歌像腳下的游船一樣，已經(jīng)融入了船老大的生活，這真是一個可敬的老人。

上得岸來，匯入摩肩接踵的人流，在白沫江邊的青石板古街上閑逛，嘗滋味各異的四川小吃，向老板娘請教紅豆腐、泡椒豆豉的做法，覺得又長了些見識。在古色古香的石橋上，撐著一把大紅的油紙傘，裊裊地款步走過，竟有些白娘子與許仙斷橋相會的情愫，不覺得心頭一顫，可惜我緣分尚淺，沒能邂逅那樣的千古奇緣。

站在石拱橋的最高處望去，昨晚的暴雨，讓平緩的白沫江水浩浩蕩蕩，多了些暴戾之氣，陽剛之美。兩邊的吊腳樓鱗次櫛比，白墻灰瓦，和赭紅色的江堤、郁郁蔥蔥的榕樹混雜在一起，宛如一幅色彩明快的水彩畫，古鎮(zhèn)也似乎變得時尚起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而我想說：“平樂即壽天福地，誠哉斯言！”

（插 圖：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