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柏,資深記者、編輯,綜合開發研究院(中國·深圳)客座研究員。香港經濟導報執行總編輯,曾任中國青年報貴州記者站站長、深圳報業集團深圳商報《經濟瞭望》周刊主編、理論部主任。著有《走進大山》、《迎接挑戰》、《橫向布局中國》等十余部專著。
最近一段時間因為參與一些“十三五”規劃課題組的調研與討論,耳朵里就常聽到“創新”、“轉型”、“灣區經濟”這些詞。也因今年是中日甲午戰爭120周年,很多學者都發文紀念,微信上不斷傳來張飆紀念甲午戰爭120年書法展,在中央軍事博物館與澳大利亞展出。這些信息使我本能地把“創新”、“轉型”與甲午海戰聯在了一起。
以我的目力所及,我覺得把這個問題思考到透徹階段的是唐杰。作為一名“兩棲”經濟學家,他應“觀天下書院”的邀請,在金融家讀書會上發表了“關于深圳發展轉型的路徑與意義”的演講。引入發展模式的現代概念,并以此為視角,重新梳理了康雍乾盛世,給人帶來了歷史的經濟學沉思。
清王朝第四代皇帝乾隆80歲壽辰時,英國女王派了一個特使來給他送禮。禮品有天體模型、地球儀、新式武器一大堆,英王要求開放通關,擴大國際貿易。可乾隆就是不同意,天朝無所不有,何需與洋夷貿易?57年后,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發現當年送來的禮品在圓明園放著,乾隆都沒打開過。這成了史上清朝封閉盲目自大的例子。
然而唐杰發現了一個細節,說乾隆沒打開看過這些禮品是不確切的。其實乾隆打開看過其中的一件英國軍艦模型。那模型上的火炮居然有110門。1840年,即乾隆去世后41年,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有教課書說,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爆發的時間是1640年,到第一次鴉片戰爭時,瓦特發明蒸汽機也已70-80年,但來中國的英海軍還是一支以風為動力的帆船艦隊。他們借風吹進入了長江,打下了南京。而這些艦船中,并沒配備有110門火炮的軍艦,單艦最多的70門。可整個艦隊40多艘軍艦,火炮共560門。
那時清軍軍艦幾百艘,其實炮艇只是舢板。中國沿海與內河入口炮臺規模巨大,紅衣大炮的火力強大,有效射程不足一千米,大約每六分鐘可以發射一次,每小時打10次,不過打一個小時就必須休息,炮筒太熱,再打就要炸膛。英艦航速、火炮口徑射速等技術參數,非清軍可比,其中僅火炮有效射程一個指標,就超過2000米。清軍炮臺在能構成威脅之前,就被英軍擊毀了。南京一戰,英軍死163人。中國參戰部隊25萬,一線9萬,死亡5萬人。幾千年農業立國的中華古代文明,發展模式在與西方鐵血文明的對決中,差別如此驚心動魄,除了使用“慘烈”兩個字,還有什么文字可以形容?
那時中國的詞匯中,并沒有發展模式這個詞,但確實存在傳統的農耕模式。
唐杰認為,康雍乾盛世百年間人口翻番,經濟規模翻了一番多,但人均收入卻基本沒增加,生產方式也沒多大變化,更沒有技術進步。中華文明在那時是達到了農耕文明的輝煌極致,但與同時代發達國家的現代化相比,卻落后了一個時代。
傳統模式在現代化、有質量的文明沖擊下,發生崩潰。乾隆皇帝把玩炮艦模型,或許已經意識到,此后中國的威脅會來自大海。但可悲的是并沒有從制度與發展方式兩個關鍵的層面上,看到危機,意識到要自救,轉機也只能是轉型。在傳統模式的慣性主導下,中國的發展方式特別是在江南,可以發展出一個古代文明的高點,但卻沒有任何技術進步與創新。其生產生活方式仍然停留在傳統農業田園模式上,分享到的,也僅僅是相應可憐的人口紅利。在體制的超強吸納能力下,這點紅利似乎還能勉強支撐朝廷,但在外力強勢的撞擊下,立馬變成了麻繩提不起來的豆腐。
面對戰爭與和平的選擇,習近平總書記在德國說,國雖大,好戰必亡。以好戰的方式處理中國第二步現代化所遇到的所有矛盾與困境,顯然不是新一代領導人的外交戰略出發點。10月8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宣布按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經濟總量已經超過了美國。那這時講轉型還有什么意義?當今但凡是一個清醒的經濟學家,都知道中國人均GDP只有美國的25%,而貴州在這個指標上仍排在全國倒數第一位。那唐杰的問題是:中國能持續縮小與美國人均GDP的差距嗎?中國人是否有勇氣與足夠的智慧,面對全球視野下的發展方式不及格?
改革開放36年,深圳在追求快速轉型的節奏中,經濟總量直逼香港,創新經濟超過了臺灣,如今又把發展主題詞調焦成了“灣區經濟”,把追求的參照系對準了舊金山灣區。應該說這不是為了追趕的追趕,而是從組織經濟的角度,借鑒發展模式,力求實現讓創新掛帥。這對全國,特別是貴州或許有極大的啟示意義。(責任編輯/吳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