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妯娌的約定

1、

在進趙家之前，我耳朵里就布滿了“王娟”的名字，趙恒給我講過許多他這“嫂子”的事，在他的講訴中，她貪婪小氣、自私惡薄、心機頗重。有人說“妯娌天生是敵人”，王娟又如此這般，看來我們敵對是避免不了了。

第一次進趙家門，王娟臉上厚厚的脂粉嚇我一跳，她頭發油亮亮噴了發膠，如此隆重的打扮，可見對我的到來十分重視。趙恒說：“她是想賽過你。”王娟其實比我還小一歲，但她不會打扮，五官很平凡。

王娟很善談，起初與她相處挺融洽，沒多久她就露出“貪婪”的狐貍尾巴，她撫弄我的玉鐲：“你是辦公室白領，戴著鐲子不方便工作，我試試看。”前面她就向我透露如何喜歡一款玉鐲沒舍得買，這玉鐲沒幾百塊錢，我想聯絡感情，就送給她了。

如此這般，王娟經常占我衣服、首飾、舊手機的小便宜。其實我跟她在一起有種優越感，同是親兄弟，大哥趙偉平庸木訥，收入微薄，二弟趙恒是私企的管理人員，月薪不菲，同是媳婦，王娟在超市收銀，我則是國家單位的白領，名牌大學畢業。

王娟各方面比我差一大截，能炫耀的就是她生了兒子，提起這屁孩就“趙家長孫長孫”的。她年紀比我小一歲，老提點我：“女人啊最不經老，你比趙恒大兩歲，要防他找小三呢，看我比趙偉小4歲，就要放心得多。”

每每這時，我就壓不住火，反唇相譏“姐弟戀”的種種好處，王娟譏笑道：“你真前衛，以后就知道苦了。”我見不得她這副嘴臉，顯擺自己貶低別人，但我總不能跟她一樣挖苦她沒錢沒地位吧。

張羅結婚時，王娟以平房環境差為由，想讓婆婆跟我們住樓房。我住的那三居室是我和趙恒共同出資買的，婆婆勤快愛干凈，我并不介意她去住，但我們才新婚，這事又是妯娌的心思，就老大不舒服了。

趙恒再次與嫂子交惡：“這么多年媽給你當奴才當夠了，氣也受夠了，王娟你懷什么鬼胎我知道，你現在孩子大了，就想趕她老人家走，媽當然要住我家，再也不能受你的氣。”

王娟也不相讓：“你不是掙錢多、房子好嗎？媽去享福有什么錯，難道她不是你媽？”這叔嫂倆摩擦很久，一直合不來。

婆婆有每月2000多的養老金，我們條件好，不能把老人當皮球踢來踢去。婆婆對我細數王娟的種種不是，兩人常為小事口角，巧立名目私吞了她不少錢。末了婆婆唉嘆：“她斤斤計較、精于算計，都是窮給鬧的。”

王娟家是農村的，窮得叮當響，從小后娘就嫌棄她，所以學也上得少，長大后四處打臨工，沒找上過像樣的工作，但這就能成為她貪婪自私的理由嗎？

2、

婆婆住到我家后，我和王娟見面的次數就少了。沒過多久，新的問題出現了：小叔子趙曉江大學畢業回來了，他住哪兒？

王娟當然不想他去打擾她的生活，但是，難道這大男人還擠進我家？趙家的老屋平房可是婆婆的產業啊，兒子沒法去母親家住，因為母親家被大嫂一家獨占了。

趙曉江要求出去與人合租，幸好他很快找到了工作，收入比奮斗了10多年的趙偉還高，王娟又發酸了：“三兄弟就數趙偉最窮，都怪婆婆當年偏心，讓兩個兄弟上得學多。”

三弟才穩定下來，婆婆就關心起他的婚事，他和大學戀人告吹了，正好我一同事也剛失戀，我想撮合一下。我那位同事條件頂呱呱，父親是局級干部，母親經營效益良好的公司，她是獨生女，唯一的缺點就是人有些胖。

婆婆說：“長相能當飯吃嗎？胖女孩好，身體好脾氣好。”

以家庭聚會為由，我把女同事和三弟、大伯一家叫到我家來，女同事對帥氣的三弟挺滿意，王娟臉拉得老長，在我夸贊女同事條件如何好時，她嘴角輕揚冷笑。我明白：有我一個比她優秀的妯娌都夠她受了，如果再多一個，她還能有什么地位？

女同事中意三弟，三弟也不討厭她。就在我認為這事差不離時，王娟突然從中作梗，把她的窮鄉親介紹給三弟。那個鄉親在一家小公司打工，要家世沒家世，要文憑沒文憑，就是人長得漂亮，偏偏現在的男人就看中女人的漂亮。

我得知后勃然大怒，叫我怎么對女同事交代？我質問王娟：“大嫂你太過分了，這不是拆橋嗎？”

王娟不慍不火地說：“人家兩廂情愿，我也沒辦法，感情的事誰也管不了。”王娟的心機也太深了，她就是怕三妯娌超過她唄，我越想越氣，決定跟她絕交。

3、

想和王娟絕交也不容易，她是橡皮條，你生氣的事她不當回事，繼續打電話、到你家串門，對你的冷淡視而不見，而我又不能把事做得太絕，我不能與這沒文化沒素養的村婦斤斤計較。

有一天，她織了件圍巾給我，我與她絕交的想法松動了，哪知她是有目的的，她說：“聽說趙恒公司在招新員工，能不能說個好話？給個輕閑收入好的工作？”

親戚間相互幫忙本在情理之中，但我討厭她這種目的性。這事跟趙恒說了，他沉吟說：“我能幫早幫了，可王娟不能放在我們公司，畢竟我是領導，大哥的工作要不是我費力，他早失業了。”

大哥趙偉，也是個不成器、好吃懶做的男人，這些年她動這個心思、動那個心思，也沒把日子過得多好，我有些可憐她了。

三弟跟王娟鄉親的事最終沒成。沒多久，三弟領進來一個條件比我女同事更好的姑娘，那姑娘長長的假指甲、鞋子是歐洲限量版，她矜持故作正經的言談，給人一個感覺：“裝”。我一點也不喜歡她，難道妯娌天生都藏有敵意？

三妯娌這么強大，王娟又該怎么想呢？

4、

雪上加霜，王娟的超市要裁員，她在名單里，而我提了工資升了職，不知她心里會有怎樣的落差？她的寶貝兒子玩耍時摔進沒有蓋子的井洞，要一大筆醫藥費。

看妯娌臉哭得像揉皺的抹布，我為她揪心，同是女人，為什么她會這么不幸？因為同情、因為義務，我幫她四處走動，打贏了這場官司，賠付了不少錢，孩子的傷情也穩定了。

王娟對我感激涕零，說：“平時看你裝酷裝清高，沒想到原來這樣熱心腸，比老三那個強多了。”在王娟眼里，我居然是“裝酷裝清高”？原來，我們從頭至尾都沒有敞開心扉、相互真正了解。

婆婆提起我這妯娌的舊事，她生病時，是王娟盡心照料她，忙了上班還要忙家務，雖然她算計小心眼，但心思從未離開過這個家。婆婆說：“現在城里哪個姑娘愿意守在平房和婆婆小叔子住？趙偉換了多少工作不成材，打牌賭博不做家務，換了別的女人可能早有外心了吧。”

回頭再想想王娟的“缺點”，也不認為有多嚴重了，就像她不再認為我“裝酷裝清高”一樣。她不過是因為自卑想保護自己，所以陷于防備狀態。

三弟準備結婚，那女孩要140平方以上的房子才肯嫁，要男方家一手包辦，她家陪車，三弟才工作哪有積蓄？在商量對策時，我們一家都沉默了，娶個有知識、有地位、有門面的女孩難道真會幸福？我和趙恒的房子是共同供的，產權共有，彩禮收了10萬，而王娟結婚時，她只要過三金，到底誰更貪婪呢？

我動用人緣，幫王娟找了份工作，她是女人，不管脾氣多壞、心眼多少，都要有足以撐起自信的力量，我最初討厭她，中間可憐她，最后是理解她。

心情大好時，我跟她定下個約定：每周都結伴去低檔美容店護膚一次，每月去附近郊區徒步郊游一次、家庭聚餐一回，費用AA，當然經濟條件好的我會主動多承擔一些。不管三弟最后娶的是誰、曾經讓人多討厭，我們也想拉她入伙，因為妯娌不是天敵，完全可以成為親人朋友。責編/張立平laomalp820114@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