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字》 是一本關于旅行和生活的獨立出版物。關注一部分人獨立而有意義的行走,表達和呈現有感受有通路的生活。
你認為什么是獨立出版?
在大陸,獨立出版曾經長期是“地下出版”、“非法出版”、“自出版”的代言詞,這兩年才開始有了名至實歸的跡象,但好像沒有能統一被認可的概念吧。個人認為,獨立出版在形式上是脫離了體制和機構的私出版,在內容上更偏重個性和特色的小眾出版,在關系上是更親近作者和讀者的共生出版,在模式上是更有創意支撐的復合出版,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獨立出版無論是個人在做還是機構在做,都必須在自有生態體系里做到自給自足,獨立出版不是端著夢想去要飯的一個借口。
為什么要做獨立出版?
沒有為什么,只是因為喜歡。(這個問題我之前說過,我們可不是要跟時代抗爭啊要跟主流決裂啊之類的高大上目標,只是因為一個卑微的心愿:在有生之年,說說人話,做做人事。)
在中國,獨立出版是一項孤獨前行的工作,你的動力是什么?
其實只有一條:還在喜歡著。
我不會去在意,有這么多讀者期待了,名聲在外了,不做是不是人家會說你又混不下去了之類的,只要喜歡,就會繼續。哪一天不喜歡了,放棄了也不會猶豫。我沒想過要干一輩子,更不會不喜歡了還勉強去干。
我也沒覺得是在咬牙死磕著啊,相反,我們樂呵著呢。外人看著全是苦逼,但我們自己很知足啊。這幾年,《雜字》對我們,早就從最初的興趣變成篤定了要做的一件事。既然做事,就得有所隱忍和擔當——這是愛與被愛的關系,我們會對它負責,但不會愛到窮兇惡極的到了綁匪與人質的關系。
一本書背后此起彼伏的事故,以及那周而復始的細碎繁蕪,無數次成為壓死駱駝的一根稻草——在最后一根稻草沒來之前,且做個靠譜的挑夫。加一點,試試,嗯,咬咬牙還能挑起來走兩步,那就挑唄。真有一天挑不動了或者覺得不好玩了,我一定會撂挑子的。
是什么原因讓你做一本關于旅行和生活的獨立出版物?定位之后的選題靈感來自哪里?
《雜字》最早的介紹里,有這么一段話:“關注內心建設和生活復興,表達和呈現,有感受有通路的生活,并藉此,喚醒大多數人的內心秩序和生活知覺”。這里面有幾個關鍵詞:內心建設和內心秩序,感受和通路,生活復興和生活知覺。這就是當初雜字想做到的一本書的存在意義。
《雜字》 是在2010年籌備的,這期間,我辭職后四處晃蕩已經快兩年了。最初越獄成功后的興奮還在,開眼看世界以后的錯愕還在,原來,我們活在一個巨大的騙局里,曾經以為理所當然的事,其實都是愚化教育的毒瘤。身邊很多這樣的人:身居高位,生活富足,見識不少,但并沒有恢復常識,忽視內心建設(我說的可不是雞湯和佛道禪之類的),缺乏內心和生活之間的感受通道,所以把日子過得麻木而且不自知。所以就想做一本有這樣心愿和功能的書,喚醒對生活的知覺,喚醒對內心秩序構建的渴望。
懂行的人,也許會留意到,每期《雜字》,看似什么稿子都有,但其實每期都有一個隱形的編輯主題,我稱為:一個明線+一個暗線,明線就是設計主題和細節在全書的貫穿統一和相互呼應,暗線就是內容關聯上的隱形編輯主題。所以第一期《雜字》,隱形編輯主題是:長成自己(把自己歸還給自己);第二期《雜字》,隱形編輯主題是:長成孩子(從臟亂差的大人長成一個干凈的孩子);第三期《雜字》,隱形編輯主題是:祖國的孤兒(以旅居和遷徙的方式四處移居,尋找的,不過就是心里最妥帖的故鄉)。
至于靈感,我想說,如果你正在恢復常識,如果你已經把雙腳種進生活,你會發現,它們就是眼前開著的花朵,等你摘取。
你之前從事的工作給《雜字》帶來什么樣的影響?
我學新聞,干新聞,在都市報采編一線干了十年,做過除了體育新聞以外的多個新聞類別——深度、社會、經濟、文化、專刊等,跑過記者,做過編輯,也干過小頭目。這份職業,我現在對它的結論是:從來都感謝經歷過,也從沒后悔離開過。
這些經歷,對我后來做《雜字》,有利有弊。
好處是讓我對選題的可行性、采訪和編輯的技巧、稿子里的干貨和水貨、版式設計的大主題和小細節的把握,甚至印刷對設計和拼版的要求、不同紙張對色彩的呈現、最節約紙張的開本大小之類的,我都很熟悉,有人一起做時我就打打下手,實在沒人時自己也可以應付,做起來相對有些專業經驗,少一些內部的自我損耗。
壞處是我到現在,還在不斷地給自己剝繭子、消消毒,比如,稿子里的假大空、矯情、偷懶、隔靴撓癢、不講人話,比如,媒體人的自大、無知和小狡猾,對權勢、利益不著痕跡的討巧……離開之后,這些原來在媒體里染的毒,我用了很長時間來清洗。可惜,過去的一些同事們,現在還渾然不覺。
為什么選擇在大理?有計劃要在別的城市開家分店嗎?
我不是因為《雜字》而來大理的,而是因為喜歡大理的氣候而來到大理。在一個節奏緩慢的小城,節奏緩慢的做著小事,這是心愿。
我不過是很幸運的把心愿撿起來當成了一個在做的事兒,以此為樂,也漸漸以此為業。但我從沒有把大理作為老死之地,也沒想過要讓《雜字》在大理扎根。相反,我們正在嘗試把工作室搬到桃園、清邁等小城市,不定期換一換,這世界這么多美麗的地方,我們要以工作和生活的名義,把這些美麗都一一享用。
至于開設分店,早從兩年前,就有數個人問過:想不想去城市開店?我加盟。這些都被我一一婉拒,原因只有一個:我們自認為還沒有一套非常成熟的產品線和管理規范,就去發展加盟連鎖,那是騙子,而自營開設分店,我們又沒有那個能力,而且因為產品全是手工品,量產也達不到。
尋找《雜字》的紙張和印刷的過程是怎樣的呢?這期間給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么?
除了對手工的偏愛,以及對手工紙在多個國家都被邊緣化,造紙工藝頻臨失傳的痛惜,我們嘗試每期采用一種頻臨失傳的手工紙做封面,希望能用書的形式,保留下來一些美麗的再生手工紙(有些手工紙保存上百年都沒問題的),第二期用了泰國的桑樹紙,第三期用了尼泊爾的高山灌木紙。每期找紙,都費時費力,要到產地去找,因為很多手工紙只適合做禮品包裝,并不適合書籍制作,需要反復試驗是否能和內頁粘貼在一起而且沒有后遺癥。加之這些紙從砍樹泡樹皮開始,全部人工操作,周期都得幾個月,每一張還不一樣,能挑出來做書的更少。所以,每次挑紙,都得往返跑好幾趟,商量怎么調整工藝,做出新品再做裝裱試驗,成本太高,直接拉高了書價,這也是我們吃力不討好的最大障礙,一本書,憑什么這么貴啊?可是即使這么貴我們也不掙錢,這些你又沒有機會去跟每個讀者去解釋,我也懶得像祥林嫂一樣去哭訴,懂就懂,不懂就算了。
印象最深刻的,也是最觸動我的是:跑了幾個國家這么多做紙的作坊,一聽說用來做書,對方都驚呆了,說的都是同一句話:干了這么多年,沒見過用這種紙做書的。原因很簡單:太貴,太費事。他們做的手工紙,常年只用于少量的卡片啊、禮品盒啊、小本本啊之類的。
這些,反倒更讓我們有了些使命感——這么美好的紙張,不用破壞地球,為什么不能留下來呢?我們沒本事幫到他們,也沒本事保證一直能活下去,但能用一些是一些吧。
《雜字》的編輯、設計、印刷都堪稱精美,成本不菲,你之前也說過,中國很多獨立出版物都普遍遭遇或者必將遭遇錢荒、人荒、稿荒這三個小壞蛋的輪番搗亂,那么現在的《雜字》可以在三個小壞蛋面前喘口氣了嗎?
很不好意思,人品差,四年了,這三個壞蛋都沒給我們喘口氣的機會。再處處,看是不是好一點?
做了三期,你覺得大家對《雜字》的接受度是怎么樣的?
老實說,現在讀者了解我們,比我們了解讀者多。《雜字》的讀者,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喜歡的人會很喜歡,不喜歡的人會很不喜歡。所以,每期我們都會失去一些讀者,每期也會意外收獲一些讀者。每期必買的讀者,不看價錢,而且自己收藏了還要買著送朋友,而翻翻看看從來不買的人,也會說:太小資了。
6月11日是雜字4歲生日,你準備怎么慶祝它的生日?
才4周年,還好意思過生日?我想我們得等到14周年才有臉出來過個生日吧。
你認為目前困擾國內的獨立出版物發展的因素有哪些?
兩個緊箍咒:1.官方體制越來越嚴的管控。2.傳統圖書渠道越來越沒用的流通(不是所有獨立出版都有機會自建書店的)。3.上述三個小壞蛋。
不過,我個人認為,2014年會是中國大陸獨立出版的第二個春天,現象是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參與進來,辦刊、做活動,越來越的媒體和讀者在關注和了解獨立出版,背后的機遇是自媒體時代,沒有資源的屌絲文青也有了和這個世界對話的自我方式,淘寶+微博,微信+ 微店,成為屌絲自辦刊物并且找到讀者的便利方式,而且很公平,你內容夠好,你夠堅持,就一定能找到身后跟你一樣的人群。
用一句話介紹《雜字》
此書有毒,慎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