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文字賦予了他(沈從文)對高尚的向往,所以注定他要守著一份寂寞,一份清高。”我們遺憾沈從文先生封筆小說,卻又感動于他在文物研究上所做出的努力與貢獻。和厚重的《中國古代服飾研究》比起來,這本收錄了沈先生近50篇研究文物的論著《花花朵朵 壇壇罐罐》,似乎更能顯出他獨特的氣質。
同大多數人知道沈從文的方式一樣,我知道沈從文也是因為他的小說《邊城》。然而,如果沒有相關史料與知情人的講述,我們很難理解,一個寫了40幾本小說和散文的作家緣何轉行做起了文物專家,并且還做的這樣出色,畢竟隔行如隔山。沈從文的學生汪曾祺就曾經對老師放棄文學而改行研究文物很是擔心,他擔心這位在文學上頗有造詣的老師,能不能在文物這行搞出些名堂?然而,沈從文嚴謹細致的品格,以及認真的求索精神,在《花花朵朵 壇壇罐罐》一書中把抒情氣質和科學條理完美地結合了起來。汪曾祺松了口氣,而我們亦為此驚喜。
正如沈從文先生自己所說,“凡事都有偶然的湊巧,結果卻又如宿命的必然。”據沈先生次子沈虎雛說,他對文物的興趣比對文學的興趣產生得更早一些。早年行伍的經歷,讓他有機會接觸到一批文物。正是這個偶然為他棄文學從文物研究埋下了伏筆。當外界的種種壓力撲面而來時,他卻以一顆悲懷憫世的心,做起了“名物新證”的先鋒。
沈從文在書中提到,許多研究者只守著傳世文獻,卻對出土文物不聞不問,還是用“以書注書”的方法來行研究之事。這樣的陋習即使擱在現代,似乎也不能幸免。可是,他敢于提出質疑,單單一幅《游春圖》,沈從文就結合文物從各個角度進行了條分縷析。既沒有附會所謂專家權威的意見,也沒有如史學界以往采用過于考據化等單一的論證,他把文學、歷史學、社會學等一些看起來孤立的事物與文物研究放在一起,文物就變得鮮明立體了起來。那些古代的鏡子、陶瓷、玻璃、花邊、絲綢和古代人的穿衣打扮等生活中的花花朵朵、壇壇罐罐,在沈從文的筆下,就猶如湘西那一條條清甜明凈的小溪,緩緩淌進讀者的心田。
“文為心聲”,不管是在文學上,還是在文物研究上,沈從文都沒辦法拋棄自己骨子里對真、善、美的追求。因此,當文物研究遭遇這位湘西小說家,厚重的歷史就有了山野般的清新與純粹。他將文學的浪漫與生動注入《花花朵朵 壇壇罐罐》,呈現出的是一種輕松自然而又韻味悠長的氣象。
可以說,在文學上,沈從文以帶有自然淳樸的湘西風味的愛戀俘獲了我們;在文物研究上,他以他的細致博學征服了我們;在生活上,他又以他的真誠浪漫感動了我們;而在人生路上,他的世事洞明啟發著我們。讀《花花朵朵 壇壇罐罐》,就好像回到多年之前的中學時代,讀他的《邊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