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泰來
藝術家
采訪時間:9月11日
采訪形式:郭泰來工作室
到達郭泰來工作室是上午10點,很少會有藝術家約在上午談事情、做采訪,但郭泰來不同,已經57歲的他每天早上7點就來到工作室,直到晚上12點,除了吃飯差不多工作十五六個小時,讀書是他工作的調劑。10月25日,郭泰來將在德國和一位當地的藝術家舉辦聯展,用郭泰來的話說,這是一場PK,每人展出20幅作品,同臺競技。曾經有一位德國文化官員問郭泰來,說他曾經去過北京,灰不溜秋的,為什么郭泰來的用色這么鮮艷,在他們的意識里中國人畫不出色彩鮮艷的東西,但郭泰來有自信,在即將到來的這場PK中,他的色彩一點都不弱。
郭泰來幼年的生長環境對他影響很大,他可以看到許多同齡人所不能接觸到的文化藝術類的書籍,包括水彩、素描、速寫的畫冊,甚至小人書,這些都對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到了中學階段,郭泰來有幸接受了系統的繪畫訓練,很多人看了他當時的油畫都覺得不可能出自一個中學生之手,這一時期為其后來的創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改革開放以后,郭泰來調到北京國際藝苑美術基金會,在北京市文聯專門搞創作,跟隨當時的基金會主席劉訊學油畫。到了上世紀90年代,在對西方現代藝術有了一定了解后,郭泰來也進行了一些創作上的嘗試。但很難想象一個藝術家會在自己50多歲的時候從油畫轉向國畫。
這種轉變是個人化的,但令郭泰來感到意外的是反響還不錯,不僅得到了一些批評家的認可,也得到了藏家的青睞,與不少藝術家難以為繼的狀態不同的是,郭泰來的作品并不愁賣,他還可以自給自足完成一套100集的出版計劃——《郭泰來全集》。
在最初的藝術學習階段,你經歷了系統的油畫訓練,但是現在從事的是國畫創作,是什么促成了這樣的轉變?
大概是5年前,那會兒我還在畫油畫,當時就是在這個工作室里,掛了很多油畫,還有一些書法,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來我這,他就說你的這些書法很好,為什么不嘗試畫一畫國畫呢。這對我來說是非常寶貴的提示,我覺得可以試一試。
我們學畫的時候,畫油畫的不畫國畫,也不寫書法,但是我的老師鄧領祥告訴我藝術是相通的,所以一定要寫寫書法、搞搞篆刻,所以在那個時期,書法、國畫、篆刻我都有接觸,包括我大量的閱讀,也是受鄧領祥老師的引導。當我決定嘗試國畫的時候,我查閱了很多資料,讀了中國繪畫史,把唐宋元明清我所能看到的圖錄都翻了一遍,包括近代的像齊白石、黃賓虹,我就發現我們的中國繪畫其實一直是文人畫的延續,傳統的國畫我學習的時候也曾畫過,大寫意風格的也畫過,中國畫的圖示、筆墨、技巧等已經發展的很成熟了,但這一次我從一入手就想要拋開傳統。
東西方繪畫有各自的系統,在20世紀,整個西方的藝術都是對傳統的顛覆,那么我也想在我們的傳統上有一些顛覆。通過我的研究,我認為中國畫在結構方面會比較弱,用色非常簡單,主要以墨色為主,我就想把我原來學習西畫的色彩和結構引入國畫創作,后來就形成了我自己的一種風格。
如你所言,你在創作上用色鮮艷,反傳統,對于顏色的探索從1997年開始,大概用了10年時間,這一階段的摸索有什么樣的感觸?
這一時期可以算作我如今國畫創作的前奏,在這10年間我只畫了兩批油畫作品,分別是在1999年和2008年,其余的時間基本上都在讀書,算是一種積累和研究吧。我們這一代人受當時一些理論的影響還是比較深的,比如如何把油畫民族化,我當時畫油畫也是在畫結構,在探討一種民族形式。
這兩批作品在面貌上有哪些轉變?
差異還是很大的。1999年那批畫還是介于寫實和抽象之間的一種語言符號,但是到了2008年就完全是結構性的東西,放棄了寫實。2008年這批作品非常重要,對我現在的國畫創作影響非常大。
等于是經過一個相當長時間的積累后,有了一個突破。
嚴格意義上講,材料的不同沒有太大的差別,我們通常是在宣紙上寫字,其實亞麻布上也可以,可能略有差別。當范迪安提示我畫國畫的時候,我就想在國畫領域有所突破,因為當時有一種聲音就是中國畫沒有出路了,雖然這種提法有些偏激,但在當時也有一定的積極意義,起碼可以讓大家去思考,去爭辯。
在我看來,每個時代都應該有每個時代的風格,作為藝術家更應當有所創新,這種創新可以體現在很多方面,比如材料的創新,在畢加索那個時代,藝術家會在油畫上撒一把沙子,加上小木塊等等,沒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在我們的國畫創作中也是如此,我們要打破一些界限,老祖宗的東西不一定要完全遵守。我有一個觀點就是“人的神的時代已經來臨”,也就是說現在已經到了有無限可能的時代,人們過去的所有想象現在基本上都實現了,那么對藝術來來說更應該具備無限的可能,所以我畫了很多新圖示,它是現實生活中所沒有的。藝術作為寫實的手段已經過去了,攝影都已經發明近200年了,再畫個蘋果,畫個梨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藝術也不再需要講故事了,我覺得藝術還是需要給人以精神的提升。
在突破方面,你剛提到了材料的創新,那在你的創作中,材料有哪些不同嗎?
其實在材料方面我沒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我用的還是傳統的宣紙,顏料的話,我有一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可以在宣紙上使用,且常年不褪色,這是很關鍵的一點。
從畫面上來看,你的一些作品受到了畢加索的影響,可以明顯的看到一些幾何構成的東西,能不能談一談畢加索?
畢加索對我的影響其實并不僅僅是幾何構成,這只是表象的東西。畢加索對我真正的影響在于他讓我認識到藝術家應當自由創作,不受任何限制,我認為這才是畢加索真正的精神,這也是全世界藝術家敬佩他,并受其影響的原因。他就一個顛覆傳統的革新派,一個創造者,他最大的特點就是自由。
我的畫也受到塞尚理論的影響,在我們的生活中到處都是幾何形態,所以當這些圖形出現在畫面中的時候,可能會引起人們的共鳴,一種視覺上、審美上的和諧,并不覺得突兀。在大多數人的印象里傳統水墨一直是那個樣子,會有一些審美疲勞,我的繪畫還是會讓人覺得有點新鮮感。從我的創作來講,還不能說是學習畢加索或者立體派,從圖像上講我覺得更像是堆積木。
但是在你近期創作中,幾何圖形這種元素相對來說減弱了,畫面更趨于簡潔,這又是出于什么樣的考慮呢?
從我開始嘗試國畫創作,大概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主要是摸索,并不強調結構、色彩,只是按部就班的進行;第二個階段,我有意識地畫有結構性的東西;目前是第三個階段,我按照自己的美學觀念在圖示上進行創新,就是我剛提到的,進入人的神的時代的圖形。在視覺上,我們看慣了普通的場景,我希望通過新的圖形,給人以視覺沖擊,讓人們很直觀的能夠感受到不同,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的感覺。
雖然繪畫藝術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審美需求,但最基本的審美還是不能丟的,大家希望看到美的東西這樣一個審美需求并不會改變。對一件作品而言,如果大家看了之后沒什么感覺,我認為這不是好的藝術。我曾在德國科隆看到一件波洛克的巨幅作品,非常震撼,它完全不具備敘事性,但是這種沖擊力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感受到的,我認為這是視覺藝術所應當具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