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人與毛利碧玉

201 1年7月22日，在新西蘭奧他哥博物館的支持下，上海博物館舉辦了“毛利人的世界：新西蘭奧他哥博物館藏文物展”，其中有不少是新西蘭南島毛利人的碧玉器具。2012年10月31日，為慶祝中國和新西蘭建交40周年，在新西蘭國家博物館的配合下，國家博物館又隆重展出題為“毛利碧玉：新西蘭的傳世珍寶”的專題展。此后，新西蘭國家博物館和中國文化部中外文化交流中心、中國國家博物館聯合于2013年4月1日在杭州良渚文化博物館和7月19日在廣州博物館先后舉辦以“毛利碧玉：新西蘭文化藝術珍品展”為題的新西蘭毛利碧玉精品展。這些展覽使我國玉器收藏界和廣大玉器愛好者大飽眼福，毛利碧玉一時成為大家熱議的話題。為了幫助大家了解這些展品的文化背景及其意義，我就新西蘭的毛利碧玉和南島毛利人的相關問題略作介紹，以饗讀者。

世界上玉石的產地很多，比如美國、加拿大、俄羅斯、波蘭、墨西哥、新西蘭、津巴布韋、意大利、韓國等地都有豐富的玉礦產，但真正崇尚玉器的地區主要有中國、墨西哥和新西蘭。

中美洲的玉器文化主要從奧爾梅克文化開始，后來一直貫穿于瑪雅文化的始終。我曾指出，其淵源可以上溯到中國殷商文明對于新大陸的影響和文化傳播。新西蘭的玉器文化則主要在其土著毛利人中傳承，其傳統也很悠久，而且一直延續到今天，由于他們的玉器是以碧玉制成，一般也稱為毛利碧玉。

新西蘭是太平洋中的一個島國，北與澳大利亞一海之隔。地域很小，人口稀少。主要有南島和北島兩部分。

毛利人（Maori）是新西蘭的原住民，人口將近39萬。在毛利語中這個詞其實是“正常”或“普通人”的意思，因為當時的歐洲人問他們民族的名字應該怎么稱呼，他們就回答說他們是正常人。他們把外國人看作是不正常或反常的人（Pakeha）。

毛利碧玉是新西蘭的“國石”。主要有四大類：稚白玉，碧葉玉，青空玉和淚滴玉。其中前三類是軟玉，硬度達摩氏六點五度。第四類的淚滴玉又叫花草玉，是蛇紋石。毛利碧玉的玉材主要產于新西蘭南島西海岸的Hokitika附近的阿拉胡拉河（Arahura）和Kumara附近河谷，主要有納爾遜、韋斯特蘭、南韋斯特蘭、馬卡羅拉、瓦卡蒂普、米爾福德峽灣和利文斯敦山七個地區。新西蘭的毛利人并不把他們的碧玉叫作玉（Jade），而和墨西哥一樣一般稱其為“綠石”（Green Stone），在毛利語中則稱為“軟玉”（Pounamu）。

新西蘭的毛利人崇尚玉器文化有其獨特的信仰和習俗。在毛利人信仰中，泰尼瓦（龍形水獸）普提尼是毛利碧玉的守護神。曾經在毛利人中有這么一個傳說：新西蘭碧玉是由一個美麗女子被龍形水獸普提尼變化而成的。傳說普提尼看見沐浴中美麗的媧泰琪，于是施用魔法，把她擄到南部。媧泰琪的丈夫塔瑪胡阿發現妻子失蹤后，開始長途追尋。在南島西海岸阿拉胡拉河河灘上，普提尼感覺到塔瑪胡阿在迫近，于是他把媧泰琪變成了碧玉。

碧玉則是由一位年輕女子偶然發現的。毛利人傳說，當他們來到南島時，有一位女青年在西海岸發現了特種碧玉，他們稱為“軟玉”（Pounamu），后來歐洲人到來后改稱“綠石”（GreenStone）。因而，他們把碧玉看作是年輕女子的化身。

實際上，新西蘭的毛利人和我們具有很深的親緣關系。許多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認為他們是從庫克群島和波利尼西亞地區遷徙來到新西蘭的，有的科學家還發現毛利人和臺灣原住民的脫氧核糖核酸是很接近的，他們在語言文化上也比較接近。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由于南島語族研究的興起，人們普遍關注新西蘭的毛利族的淵源。經過考古學者的多年研究，大約在上世紀90年代初，學術界的認識漸趨一致，其中最為大家信服的是澳大利亞國立大學的彼得·貝爾伍德（Peter Bellwood）教授提出南島語族“出臺灣說”（out of Taiwan）。他認為原南島語族是在新石器時代起源于中國大陸東南沿海，后遷徒到臺灣，由臺灣經菲律賓北部進入東南亞群島，然后又擴散到太平洋，臺灣是南島語族的老家。貝爾伍德的這個理論符合大多數學者的認識，今天已成為國際學術界的主流觀點。最近，華裔學者焦天龍又根據多年研究，提出福建沿海是南島語族進入臺灣的前站，福建沿海是南島語族真正的老家。他進而提出，福建一帶殼丘頭文化和在其后發展起來的新石器時代文化是南島語族“老家”的文化，而殼丘頭文化可能來自于長江下游的河姆渡文化，再向前可以追溯到長江中游的石門皂市下層文化。南島語族向東南亞、太平洋諸島嶼的一系列遷徙，其內在動力在于稻作農業的產生和傳播，可能伴隨著稻作人群的遷徙而擴散。因而新西蘭的毛利人原本是中國長江中下游早期居民的后裔。

毛利人大約在3世紀時開始向南太平洋群島移徙。他們移居到新西蘭大約在800年前后。毛利人認為，他們的祖先當時用七個獨木舟同時從南太平洋的島嶼來到“啊提呵羅啊”島。這是一次計劃好的集體移民。他們先到北島，隨后大約一年后又到南島。他們是最早發現并居住在新西蘭的原住民。毛利人大約在14世紀開啟了新西蘭的文明史。數百年來他們發展出嚴密的部落制度.并由部落制度發展到階級社會。毛利人內部等級森嚴，有貴族、庶民和奴隸三種不同的等級。部落領袖和武士是貴族，他們行使權力，掌管部落一切事務。奴隸則一無所有，對貴族絕對服從。僅從穿著和臉上的刺青就可以分出階級的高低。貴族總是打扮得非常耀眼，并擁有精致的武器。奴隸通常是戰爭中被俘獲的戰俘，他們從事低賤的仆役，祭典時甚至被用為祭品。

在西方文明尚未到達之前，毛利人一直生活在他們傳統社會形態之中。歐洲人的到來，打破了原有的社會狀態，使之變為英國的殖民地，后來成為英聯邦的一員。

最早來到新西蘭的歐洲人是荷蘭人。1647年，荷蘭的航海家們發現了新西蘭，他們采用武力征服的手段企圖占領新西蘭。新西蘭的毛利人同仇敵愾，殊死抗爭，經過歷時十年的浴血奮戰，終于把荷蘭人擊退，保住他們的家園。后來到了19世紀初期，英國早期殖民者遠渡重洋尋找南方的大陸，庫克船長在發現澳大利亞之前，先發現了新西蘭。他們吸取了荷蘭人的教訓，不敢與毛利人作戰，采取了“和”與“誘”的辦法。他們表示尊重毛利人，不和毛利人打仗，只和毛利人進行和平交易，交換槍、衣服和許多西方先進的科技用品，用這些物品來租用土地，慢慢移民。1 840年他們促使200個毛利人家族領袖跟英國政府簽訂《威坦哲條約》，確立在新西蘭實施英國法律體系，也確立了毛利人的土地所有權和文化合法性，從而使新西蘭合法地成為英國殖民地。但是到了19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很多毛利人不愿意繼續出賣土地給英國政府，幾個家族在奧克蘭南邊的華卡多地區聯合起來，成立他們自己的王國來反抗英國殖民政府，引起十年的“新西蘭土地戰爭”，也稱“毛利土地戰爭”。西方先進的槍炮很容易就征服了只有石制武器的毛利人，但在1864年的戰爭當中，一些毛利人用塹壕戰的戰術居然打敗了英國軍隊。但是最終還是被英國軍隊鎮壓下去。今天《威坦哲條約》不僅是新西蘭的建國文獻，也是現行法律和國家制度的依據。

毛利人很早就認識到碧玉的質地特點和加工方法，他們僅僅使用簡單的石制工具，就能根據需要把碧玉制成滿足多種用途的玉器，并凸顯出碧玉石的種種絢爛綠色、天然紋理和半透明特色。毛利碧玉制品的設計靈感一般源自大自然，它們是毛利人精神世界的象征。

新西蘭的毛利人碧玉玉器主要有玉錛、人形項飾、玉扁棍、神鳥墜飾、圓渦形墜飾和魚鉤形墜飾等多種形態。其中玉錛是砍伐樹木的工具，也是毛利人的木工工具，毛利人十分重視木工技術，因為他們要用玉錛制造獨木舟，所以擁有玉錛是家族的榮耀，是貴族身份的象征。他們通常都出身于高貴的階層，而且由族群供養。

人形項飾是毛利人最珍貴的飾品，男女老幼都可佩戴，如今以女性佩戴為主，包含了毛利人知識、哲學、歷史與民族的特性，反映了毛利人獨特的文化傳統，它使佩戴者威望更加顯赫。

碧玉做的玉扁棍是毛利人的武器，其邊沿鋒利，可以刺殺敵人和處死罪犯，通常是部落酋長的專用器具，常被視為酋長地位的象征，有時還作為締結和平盟約時饋贈的禮物。

神鳥玉墜，新西蘭人稱之為Manaia，是毛利人崇拜的神，鳥首、人身、魚尾，分別代表著天空、陸地和海洋三者之間的和諧，有辟邪之用。

圓渦玉墜，新西蘭人稱之為Koru，代表著起始、成長和和諧，與中國的陰陽魚形態和寓意都相似。

魚鉤，代表著力量和果斷，意味著萬事如意，身體健康。

新西蘭的毛利人一直認為碧玉是他們最珍貴的寶物，他們用碧玉制作工具、武器和飾物，使碧玉玉器受到特殊的尊崇，毛利人的碧玉玉器逐漸成為持有人及其家族社會名望的一種象征。直到今天，碧玉不僅仍被毛利人視為神圣珍寶，而且還被認為是毛利人與其祖先聯系的法物。毛利人認為，每一件碧玉都蘊藏著巨大的靈性，包含制造者的靈性，歷代使用者或佩戴者的靈性，以及它們曾經到過的場所的靈性，所以不能像一般物品那樣在市場上流通，而是應由玉器來選擇人，通過一定的程序才可以購回。他們還認為，碧玉珍寶屬于家族，是從祖先傳承下來的，可以把后代和祖先聯系在一起。而且認為碧玉玉器一般是沉睡的，必須經過有特殊身份的人舉行一定的祈禱儀式告訴祖先，把玉器喚醒，使它們知道它們處在一個安全的狀態，才可以供人參觀。

毛利碧玉經過悠久的傳承，漸漸被新西蘭其他族裔所重視和珍愛，今天已成為新西蘭國家的象征。毛利人還制造各種裝飾性佩飾，遠銷中國，成為中國崇尚玉器的人們的新寵。

可以深信，隨著新西蘭毛利碧玉在中國各地博物館的巡展，人們對于毛利碧玉和新西蘭毛利人的歷史文化將會產生更大的興趣，也會更加關注中國與新西蘭毛利人之間的親緣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