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一個臺階

從現在起，到你18歲，我給你165個犯錯的機會，就像你下一個個的臺階，若是你用滿了165個，你就輸了，知道嗎？

孩子上小學一年級了。

那一天，父親拉著孩子的手來到樓梯口。他們住的是16樓。父親說，兒子，我們一起從16樓走到1樓，數數有多少個臺階吧？孩子有些不懂，不過還是興高采烈地點著頭，說，好。

父親在前，孩子在后。以往都是坐電梯上下的。這次猛不丁地走樓梯，還真是夠嗆。父親走到7樓，有些累了，孩子反倒不累，蹦蹦跳跳地數著臺階。直至走到1樓。孩子說，165。父親點頭，說，對。

走出大樓，站在不遠處的草坪，父親蹲下身看著孩子說，兒子，我們來做個游戲吧。從現在起，到你18歲，我給你165個犯錯的機會，就像你下一個個的臺階，若是你用滿了165個，你就輸了，知道嗎？孩子似懂非懂，還是點了頭，說，好。

一周后，孩子就下了1個臺階。晚上睡得太死，尿床了。一大早，父親翻著孩子濕濕的被褥，很認真地翻出一本嶄新的筆記本，寫下了一段文字：×年×月×日，尿床，第1個臺階沒了。孩子在旁看著，吐著舌頭，做鬼臉。

接下來的一個月，孩子連著又下了5個臺階。父親認真地記錄每一個臺階背后孩子犯的錯誤。孩子的天性還是貪玩，我行我素，對于父親的一個個的記錄，孩子依然微笑，毫無所動。

孩子三年級的時候，無意中翻到了父親的筆記本。上面已經密密麻麻羅列了孩子近3年下的83個臺階。孩子開始有了羞愧感。孩子看到走過去的父親，說，爸，以后我一定盡量少下臺階。父親點點頭，說，好。

小學畢業，筆記本上已列下127個臺階。孩子蹦蹦跳跳地在草坪玩，父親蹲在不遠處，靜靜地翻著筆記本。孩子玩累了，走近父親說，爸爸，我已經14歲了，我還有幾次下臺階的機會呢？父親數了數，說，還有39次。孩子“啊”了一聲，說，怎么這么快啊。孩子有些不信，父親就指給孩子看之前一次次犯錯的具體事情。孩子看著，一臉不好意思，說，爸爸，以后我一定盡量少犯錯。

可沒幾天，孩子和幾個伙伴在外面玩時，因為一點小事起了口角，伙伴們和另一些孩子打了起來，孩子自然也是加入了其中。鼻青臉腫、渾身泥巴的孩子回了家，父親說，怎么，又犯錯了？孩子說，是。孩子承認是自己太沖動了，無論怎樣，打架總是不對的。父親點點頭，鄭重其事地在筆記本上認真記下這次犯的錯。寫完，父親說，兒子，你只有38次下臺階的機會了。孩子苦澀地說，是。

初中那三年。兒子已經盡量不犯錯了，但有時還真無法避免。比如一次，孩子貪玩，上學時間偷偷溜出去玩游戲；還有一次，孩子回家，忘記做作業，第二天拿起別的同學的作業就抄了起來……

初中畢業，父親翻出記得滿滿當當的筆記本。孩子拿過來看，上面已經記下了160個臺階。孩子是7月的生日。也就是說，這一年滿打滿算，孩子最多只能犯5個錯誤。

孩子一臉羞愧，說，爸，我一定努力。父親笑了，說，兒子，那就看你表現了。

高一，孩子真的是非常努力。努力地不再讓自己犯錯，不再下臺階。但有時，犯錯真的是無法預估的。譬如孩子悄悄喜歡上班上的一個女孩，悄悄地遞上了一封讓人面紅心跳的暖暖的文字。然后，那封文字就到了老師手上，又到了父親手上……

高一結束的夏天。孩子陪著父親數著筆記本上的臺階數。孩子驚喜地發現，一共是164個臺階。也就是說，孩子在和父親的游戲中，以1個臺階的微弱優勢，勝利了。

孩子看向父親時，突然發現，父親已老了許多。

父親說，兒子，你18歲了，也成人了。以后，父親就不想多管你了，你要以一個成人的標準來督促自己、要求自己，明白嗎？

孩子認真點著頭，心里在說，爸，您放心吧！

站在父親身前的孩子，高高的，瘦瘦的，像一株煥發無限朝氣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