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魚

老學究看魚，還是壯了大家的膽子，一個個也近缸觀看，只是魚不再游動，看了會兒覺得索然無趣，便一個個都散了。

村人季鎖玉總嫌自己運氣不濟。某日偶得大魚，驚喜不已。

大魚只有尺余，卻是季鎖玉見過的最大的魚。

季鎖玉將魚放進大缸，奇就奇在魚依光變色，甚至到了黑夜還會發光，水中望去，是一片片淡淡的紅，恍恍惚惚的，甚是美妙，日日夜夜引得村人圍觀，探頭探腦，一邊看魚一邊盡數著天下奇聞大觀，一個個都是見多識廣；每天都得季鎖玉連攆好幾遍，人才走干凈。

一日，老學究聞信拄拐而來，目光掃向半缸水，淡淡地說道：“深水養大魚，這都不懂！”說完，老學究轉頭離去。

眾人皆贊老學究的話有道理。季鎖玉便擔來一挑水，注入缸，水似溢未溢，魚時不時浮于水面搖頭擺尾，弄得觀魚者一臉水花，卻躲也不躲，而是盡往前湊，仿佛缸里的水也成了龍泉玉液，非沾上一兩滴不可。

小院里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魚喜，人亦喜。

喜極而泣，大致如此。次日晨，魚死于缸外，眾皆嘆惋。

你一言我一語，抱怨季鎖玉不該聽老學究的話，水不該加那么滿。

說著說著又罵老學究狗屁不知，深水養大魚并無道理可講，魚有多大用多少水才對。

罵完老學究，又指魚說三道四，說這魚老老實實游就好了，非得往起跳，跳出了水還有命活嗎？

眾人說來說去，總感覺千言萬語總說不完，說完魚又說村里的事，說完村里的事又說老學究，說完老學究又說季鎖玉，說完季鎖玉又來說魚……

突然有小屁孩喊道，魚動了！

眾人看去，魚果然一蹦，然后張著嘴瞪著眼看著吐沫橫飛的人，眾人忙捂嘴退避三尺，皆低頭不語。

小屁孩卻膽大，上前捉魚丟進水里。季鎖玉的目光隨著小屁孩游移進水，魚并沒游起來，而是肚皮朝上。

老學究又拄拐而來，四周顯得非常靜謐，沒有人再說季鎖玉的不是、老學究的不是、魚的不是。

老學究看了看滿缸的水，戳了一下拐罵道：“笨蛋！缸再大，水再滿，也不過是一個缸！”

老學究說完這話又離開了。

大家沒有去深究老學究的話，連談論都沒有，這似乎有些反常。以前不管老學究說什么，都會引得大家議論紛紛的。不過，老學究看魚，還是壯了大家的膽子，一個個也近缸觀看，只是魚不再游動，看了會兒覺得索然無趣，便一個個都散了。

只有小屁孩沒走，一會兒看看魚，一會兒看看季鎖玉。

季鎖玉洗了洗手，取魚而去，到了村里二龍潭邊，將魚放進水里。

小屁孩望著清清的水道：“這魚沒準還能活。”

季鎖玉不語，朝水拜了三拜，離去。

獨留小屁孩在水邊跑來跑去。

不久之后，村人再未見季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