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茶

老家很近，開車二十來分鐘就到了。

爹在院子里大喊：娃回來了，回來了！

爹是在給娘“通風報信”呢！

他看見娘的時候，娘的手上多了一串佛珠。

他笑著：娘，什么時候信佛啦？

娘說：娃，回來咋不跟家里掛個電話？怎一個人回來？

他笑著：娘，工作忙呢，也是臨時起意，順路拐過來看看爹和娘。

娘說：沒事吧？還好吧？

他笑著：好，好！娘好吧？爹娘你們都好吧？

娘說：都好，都好！

爹說：別光顧著說話，來，坐，喝茶！

爹捧著茶杯過來，他慌忙去接，娘騰出一只手止住他：燙，先擱茶幾上。

每年，他那里的茶多得放不下，去鄉下時就帶上一些，可娘總讓他拿回去，娘指著清水塘邊散落的幾株茶樹，說：你帶來的茶味兒不好！新茶上市，娘讓爹進城給他捎茶，爹還捎來娘的話：自家的茶，清心去火，要多喝！

他喝一口，贊一聲。這是娘采的茶，這是爹炒的茶，他辦公室里的龍井碧螺春能喝出這樣的味兒來嗎？

他喝著茶，又舊話重提，笑問：娘，怎么信佛啦？

娘說：娘心里不踏實，眼皮兒老是跳。

他笑：娘有啥可擔心的呢？

娘說：電視里的貪官看得多了，娘心里就怕……

娘沒再說下去，一雙眼睛探進他的眼睛里。他喝進嘴里的茶一下子跌到心口，心口那里生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