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熔煉，就是答案

看央視的《青年中國說》，時常想起作家綠妖的小說《北京小獸》和長篇散文《我曾遇到這座城市的青春》，那兩部作品講的都是青春和北京的交匯，青年人從五湖四海匯聚到北京，在那里，被北京融化、揉碎，愛和恨都被這座大城操縱，從面目模糊的外省青年，逐漸變成皮相和心相都清晰凝練的新北京成員。

《青年中國說》的定位是“中國首檔青年思想秀”，從目前已經(jīng)播出的幾期節(jié)目以及節(jié)目制作方透露出的信息看，青年們的所思所想，多半和城市生活有關(guān)。制作方經(jīng)過調(diào)查，找出的近百個話題，顯然都是被大城市的存在驅(qū)動的，例如“究竟是為了事業(yè)遠走他鄉(xiāng)，還是為了父母留在故鄉(xiāng)？”“大城市生活的未來究竟在哪里？為什么逃離北上廣又要返回北上廣？”還有“她媽媽不喜歡我，因為我是外來的”。

大城市像一個懸浮在所有青年人頭頂?shù)奶祗w，給他們看到不同樣貌的生活，吸引或者誘惑他們四下奔走，也讓他們產(chǎn)生困惑與頓悟、絕望與期望。大城市也是新時代的新神話，是更宏大的“在別處”，不僅在地理上和小城市對立對比，在心理上，也已經(jīng)成為一個神話之域。香港作家邁克曾說：“城市和電影之間的藕斷絲連，說也說不清。而且像一切愛情故事，有時是相見歡，有時是反目成仇。”大城市和青年之間的關(guān)系，其實也大致如此。

由這些話題淬煉而成的節(jié)目主題，自然也和城市有關(guān)，例如已經(jīng)播出的《大城市，誰的城？》和《父母在，不遠行？》。前一個節(jié)目的主角，是“筷子兄弟”組合的兩位成員，肖央和王太利，他們曾經(jīng)面對“大小城市”的抉擇，但最終，兩人都在大城市找到了答案，大城市里有的不只是機遇，還有從五湖四海投奔而來的青年之間的互相激發(fā)。

與其說這檔節(jié)目探討的是年輕人遇到的人生問題，倒不如說，它探討的就是青春。只有青年人，還在乎是與非，還和這世界有爭辯，和周遭的一切像情人一樣拉扯，還在疑惑，是要生活在此時此地，還是要生活在別處。

它承接的，是青年文化里的呼告?zhèn)鹘y(tǒng)，《新青年》發(fā)刊詞中的“自由的而非奴隸的，進步的而非保守的，進取的而非退隱的”，是這種呼告；1980年5月，刊登在《中國青年》“讀者來信”欄目，署名潘曉的文章《人生的路怎么越走越窄》，也是這種呼告；2010年，《非誠勿擾》節(jié)目嘉賓馬諾的宣言，“我寧愿坐在寶馬車里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車后面笑”，是這種呼告；此時此刻，《青年中國說》提出的這些問題，也是一種呼告。

它不是提問，甚至不要求回答，它只是呼告，因為，誰都知道，青春必須要經(jīng)過熔煉，接受熔煉就是答案。就像綠妖在她的散文末尾寫下的句子：“誰曾在年輕時到過一座大城，奮身躍入萬千生命熱望匯成的熱氣蒸騰，與生活短兵相接……拆毀有時，被大城之煉丹爐銷骨毀形，你摧毀之前封閉孤寂少年，而融入更龐大幻覺之中；建造有時，你從幻覺中尋回自己，猶如巖石上開鑿羊道，一刀一刀塑出自己最初輪廓。你遲早會有一瞬，感到自己心中的音樂，與這座城市輕輕共振，如此悠揚，如此明亮。誰的生命曾被如此擦拭，必將終身懷念這段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