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盜夢空間》里,柯布的助手領著艾倫·佩姬飾演的筑夢師踏上了一個臺階,明明每一步都在拾級而上,一圈下來,卻回到了原點。這個臺階出自一個幾何學悖論,它的原型就是著名的彭羅斯階梯。在它上面,不存在最高或者最低的點。
事實上,彭羅斯階梯無法在三維世界里實現,它只存在于更高階的空間。從那時起,諾蘭腦海中的想象就已經進入了五維天地,《星際穿越》就是那顆種子結出的又一顆果實。
上周在外地忙完工作,我又頂著大雨走進了IMAX影院,這是我第五次看片。兩年前,也是11月,我也曾為一部電影一遍遍刷票,那是《少年PI的奇幻漂流》。必須承認,導演的銀幕人格真是一股強大莫名的神秘力量。這兩部影片都在營造人類的放逐體驗,導演都在講述著一個憂傷絕望的主題,但又為你注入直面的勇氣;在確定性喪失的同時,又提供著自己確定的答案。
《星際穿越》里有一個最大的悖論少有人提及。在五維空間里,智能機器人塔斯告訴庫珀:他們派我們來,不是為了改變歷史。就像當代理論物理的祖父悖論一樣,穿越過去殺死祖母也就沒有我們自己,所以庫珀也不能改變歷史。墜入黑洞前,完成那幾個實現逃逸速度的動作之后,庫珀已經120多歲了。他沒有辦法穿越回去幫助40歲的女兒一起解救人類。所以,人類如何得救?
嚴謹縝密如諾蘭,又有基普·索恩這樣的學術權威坐鎮監制,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這是一個邏輯硬傷。創造一部無懈可擊的硬科幻,和解開布蘭德教授的引力方程、找到黑洞的量子數據一樣,難于上青天。
但是,諾蘭還是去做了。這部影片的故事核就是父親對女兒的一個承諾,為此他歷經千辛萬苦必須要回來。借助蟲洞黑洞的星際穿越,諾蘭讓一個傳統的親情故事變成腦力的游戲和解讀的狂歡,還有他作為一個父親,對孩子夾帶的那些私貨:宇宙的神秘,科學的偉力,探索未知領域殉道的擔當,永遠可以信賴的愛,童年書房埋藏的無窮無盡的可能性……
除了被大制片廠收編,成為好萊塢工業流水線上的一顆棋子,導演在生計之下就無路可走嗎?真的只能靠電腦特效和3D眼鏡,還有搭配爆米花可樂的無腦續集,才能讓燒錢的老板們有一個滿意的賬面嗎?《星際穿越》在中國內地的票房接近7億,沒有一塊銀幕提供3D版本,影迷稱之為“良心2D”。諾蘭的片酬,據說是兩千萬美金,加上20%的票房分紅。原來站著也可以掙錢。
相比《變形金剛4》在中國狂卷近20億,《星際穿越》的成績有些寒酸。但這就是諾蘭,無論當年用6000美金拍攝處女作《追隨》,還是現在用1.57億成本在大銀幕上呈現蟲洞黑洞、五維空間、平行宇宙,他都不會放棄講述的技巧和故事的尊嚴。所以他一定不是一個通吃的導演。
我的高中同學跟我說,傳播和創造一樣有價值。在有限的時間和能力之下,我和同事趕出了《五維諾蘭》,希望更多的人走進他和他的電影。
幾天前,我在網上看到了國內某知名制作人推出的新作,編劇轉型的他一直在爭議聲中坐收漁利。這次放出的新作截圖照舊用慣有方式,顛覆大家對金庸武俠經典的常規想象之后,又一次刷新“XX作品”的底線。那天晚上,我在央視紀錄片頻道看到了《好萊塢歷史傳奇》,又重溫了一下人間夢工廠走過的路。
我知道我們正處在一個必須經歷的階段。我希望它快點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