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底層人群以希望

一段時間來，殺人、縱火之類的惡性事件頻發，讀著這些新聞心里很不是滋味。雖然這些年各地政府在不斷加強社會治理，此類事件卻未見減少，相反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我們的社會究竟怎么了？是什么讓人變得如此絕望？那些平時安分守己、膽小怕事的小百姓、打工者、年輕人，何以一個個變得如此野蠻兇殘，人性泯滅？

先來看一個新近發生的悲劇。就在全國中小學開學當天，湖北省十堰市鄖西縣城關鎮東方小學發生一起持刀砍人事件。經當地公安局初步調查，犯罪嫌疑人陳嚴富是該校一名學生家長，因女兒陳某未完成暑期作業，老師未讓其報名，陳嚴富想不通而心生報復，持刀闖入校園砍傷9人，致3名學生和1名老師身亡。陳嚴富當場跳樓自殺身亡。

據“中國網事”記者不完全統計，2010年至今，全國共發生了至少18起校園流血案件，約180名師生死傷在歹徒的刀下。

然而，“歹徒”陳嚴富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打工者。陳嚴富夫妻倆長期在南方打工，三年前，舉債在縣里買了一套房子。今年早些時候，陳嚴富騎摩托車不慎摔斷胳膊，至今鋼板沒有取出，只能在家療傷帶孩子，全靠妻子到外縣一工地做飯打工養家。陳女平時無人照看，學習成績不好，開學本該升六年級，報名被拒后，陳嚴富求了老師四次，差點跪下，老師硬是不接收。情急之下，陳嚴富拿著水果刀沖進了學校。

從陳嚴富的經歷不難發現，他其實與中國社會底層的千千萬萬蟻族們毫無二致。他們離鄉背井，收入拮據，沒有文化，一無所長，只能靠出賣體力勉強糊口。縱然外面世界繁華似錦，都與他們毫不相干。他們是一群遠離主流苦苦血拼掙扎的草根屌絲，是被社會離心機拋棄的邊緣人群。他們迷茫無助，敏感脆弱，如果一切順利尚能茍且偷生，一旦遭遇變故，人生的失意隨時可能引爆心中的積怨憤懣。

這一次陳嚴富的暴戾失控，自然與學校老師簡單粗暴的做法不無關系。假如老師能事先感知陳嚴富負面情感的急劇累積，進而采取措施做好心理安撫工作，或許事態不至于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可是，陳嚴富的反社會行為背后，又有社會冷漠無情、高壓排斥的內在原因。經過數十年的劇變，今天中國社會階層的排序已經固化，有權的權傾一方，有錢的富甲天下，唯有無權無錢的底層人群，不知何時能“咸魚翻身”，過上安居樂業的好日子。社會轉型變遷中，人與人之間在經濟利益、物質生活上有差別并不為怪，但如果這種差別擴大到讓人無法忍受，讓人看不到改變命運的希望，那就會使大多數人失去尊嚴和安全感，乃至因備受羞辱和不公鋌而走險，以極端行為報復社會。只有給處于弱勢的底層人群以希望，社會才能長治久安。

有評論認為，陳嚴富砍人后跳樓自殺，表明他早就不想活了，殺人是存心拿無辜者墊背。這就把一個人生的失敗者描繪成天生的殺人惡魔，既不合實情，也有悖常理。實際上，大凡有家庭兒女的正常人，不到萬不得已決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自絕生路。陳嚴富為了女兒能繼續讀書，不惜屈尊下跪求人，說明他十分珍惜孩子的前途。這樣一個內心充滿溫情的男人被逼上梁山，走上絕路，不能不說我們的社會確實出了問題。

當然，像陳嚴富持刀傷人這樣的事件僅是個別現象，但在討論該事件的數萬跟帖中，我們發現絕大多數都是對他表示同情的，更不乏借此向政府發泄心中的怨恨。下面這個帖子是原樣從網上復制過來的：

——“我是一個社會底層的搬運工。昨天一個開著奧迪Q7的資產投資公司的老板，來要我們幫他拆空調柜子隔斷，把老板桌、會議桌、凳子等辦公用品下樓搬到12公里開外，上樓又安裝好，1700塊錢。下午1點開始干，因老板不接電話，小區物業要開放行條耽誤了2小時，到（晚上）10點才安裝好。我們用了4臺車（1臺貨車、3臺面包車）5個人。完成了，老板以桌子碰掉一點油漆為由要扣700塊錢。要不就幫他做事（清理建筑垃圾舊家什什么的，不是我們這活的范圍），好大一卡車，不搞的話就不給錢。結果我們搞到凌晨1點半。我們兩個安裝螺絲的手電鉆（300塊錢）忘拿了，回去拿，竟不給了……我們恨中國為什么不能擁有槍。打掉牙齒往肚里吞。”

如果這還不足以引起我們的關注，陳嚴富式的悲劇遲早還會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