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學魏瑪

鄭家欣

“幸福的魏瑪！

在眾城市中

你就是一切，小的、神奇的都被贈予；

你的大門總是人潮涌涌，

人們被神圣的力量深深吸引；

人們追問著那些大人物，

他們在這度過了美好時光，

人們還以高貴的羨慕抱怨著，

不曾跟這些高貴的人物生活過。”

歌德的畢生摯友埃克爾曼在一詩《魏瑪》中這樣寫道。

魏瑪是德國的文化重鎮。這個現在人口6萬的小城可謂群星璀璨：文學家歌德、席勒、維蘭德、讓·保羅、諾瓦利斯、普希金、安德森，神學家赫爾德，哲學家尼采，音樂家巴赫、李斯特、理查德·施特勞斯、舒曼、瓦格納，畫家盧卡斯·克拉納赫、保羅·克利、約翰·伊頓……

在仲夏的明媚陽光下，我們埃爾朗根·紐倫堡大學的德語文學系的38名同學和4位老師展開了3天的魏瑪游學之旅，來自3門課程“16-18世紀的浮士德”、“《威廉·麥斯特的學習時代》”和“歌德、席勒的接受”的師生一起探尋歌德的蹤跡。

直到1832年歌德去世，歌德在魏瑪住了近50年，期間擔任魏瑪共和國的宰相，也作為狂飆突進運動、魏瑪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的主將，完成了大量小說、戲劇、詩歌，還從事植物學、地質學等科學研究，可謂全才和天才般的巨人。

第一天到達魏瑪，我們先游覽了一些著名景點：曾為納粹時期政府大樓的購物中心Atrium、赫爾德教堂、維圖姆宮（歌德曾在這里起草《浮士德》）、德國國家劇院（1919年第一個統一德國的魏瑪共和國的憲法在這里表決），以及劇院前的歌德和席勒紀念像。在歌德與席勒檔案館，我們看到了保存完好的《浮士德》手稿、歌德和席勒的信件、歌德日記真跡，檔案館3位工作人員分別給我們作了“歌德作品的版本問題”、“歌德和席勒的通信和友誼”、“從歌德日記看歌德”的專題講座。檔案館的現代化設備和他們工作的認真細致都讓人感受到德國人對他們文化傳統的尊重和珍惜。

晚上住宿埃爾福特，我們小組8個同學挑了一家地道的小酒館，吃著圖林根香腸、煎土豆等特色菜，在昏黃的燭光下談論著浮士德博士的地窖和瑪格麗特的無辜。然后，來自俄羅斯、烏克蘭、土耳其、摩爾多瓦、韓國的同學和來自中國的我，分別用自己國家的語言給德國同學寫下“你好”和“好胃口”，各種語言文化在歌德的城市里碰撞出奇妙的火花。我給他們寫下漢字“一、二、三、日、木”，他們很快就能猜出意思，都說這種象形文字很有智慧、很優美，我也趁機鼓勵他們，學漢語一點也不難。看著他們對中國文化好奇的目光，希望有一天李白在德國也能像歌德在中國那樣家喻戶曉。

第二天上午，我們在安娜·阿瑪麗亞圖書館參加一個關于修復“灰燼圖書”項目的講座。這個圖書館在1691年由威廉·恩斯特侯爵建立，1766年由公爵夫人安娜·阿瑪麗亞改建。藏書涉及領域廣泛，尤其是歷史、藝術和歐洲文學，在當時是德國最重要的圖書館之一，1832年已經有圖書8萬冊，現在也是世界文化遺產。由于與安娜·阿瑪麗亞的友誼，歌德也是這個圖書館的常客。可惜的是，2004年9月2日在圖書館發生一場大火，圖書館頂層的藝術品和圖書都被燒壞，下面幾層的圖書也很多被水浸壞。從2005年開始，政府、民間組織甚至個人出資贊助“灰燼圖書”修復項目，修復一些最有科研價值而核心部分仍保留完好的圖書。他們先把書頁放在一張張透薄的紙上，用透水的箱子封裝起來，再把箱子放在一種化學液體中洗凈灰燼（神奇的是包括印刷的和手寫的墨水在這種液體中并不會消失，反而比修復前更清晰，而那個年代的墨水本來也是防水的，不防水該消失的早在當時滅火的水中消失了），然后用皮膚那樣薄的透明的日本紙一張張蒙在書頁上，接著用機器把書頁壓緊，等一夜書頁干了后就可以裝訂成為一本全新的書了，最后再用電子設備拍照存檔。修復工作價值不菲，比如一本200頁的書要花2000歐元，相當于一個西門子工程師一個月的工資了！德國人對文化遺產的投入實在讓人敬佩！

這天的重頭戲當然還有歌德國家博物館——歌德故居。歌德的“豪宅”里擺滿了古希臘、古羅馬的雕像、繪畫，意大利之行后他對古典藝術深深著迷，而他還對自然科學頗有研究，他收集了一柜子的石頭，書房里還擺放著地球儀、世界地圖、化學儀器、溫度計，后花園種滿各種蔬菜、花草，空閑時間他還從事植物學研究，可見他也是一位浮士德式的博士。從歌德的房子就可以看出，他有浪漫感性的一面，又有自律理性的一面，可謂德國人的典型代表。在“生活洪水——行動風暴”的展覽中，“天才·暴力·世界·愛情·藝術·自然·記憶”的主題展現，讓人們對歌德的生平、作品和時代思想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參觀完歌德故居，我們還在歌德與席勒檔案館上了《浮士德》第一部的討論課，討論了這部德國文學第一巨著當中的求知欲、愛情、宗教和倫理等問題。晚上我們一起在歌德設計建造的公園散步，英式花園模仿的自然別有一番浪漫景致，小溪、清泉、橡樹、草坪以及希臘羅馬神殿式的房子、莎士比亞像，讓人在這心曠神怡的黃昏流連忘返。

最后一天早上我們又來到歌德花園，參觀了他的院落，在那里他完成了戲劇《陶里斯的伊菲格尼亞》和小說《威廉·麥斯特的學習時代》。在這個季節花園里正好百花齊放，晴朗的碧空下萬物欣欣向榮、繽紛絢爛，在這樣的花園，難怪歌德作品碩果累累。在結束魏瑪之行前，老師們特意安排我們參觀布赫瓦爾德的納粹集中營，讓我們見識浪漫化的魏瑪的另一面，直面德國歷史的真實和民族記憶的陰暗，更好的珍惜現在擁有的和平和富裕。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這次游學的住宿、交通、門票大部分由學校支付，學生每人只需要交20歐元，實在是福利！德國政府對教育經費的投入惠及每個學生，甚至是人文學科的學生，保證了德國人文化水平和勞動力素質的提高，這是很值得我們學習的經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