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沙丁魚

〔韓〕明魯進

在墨西哥的奇瓦瓦州有一個村子，叫奧地村，生活在那里的是叫作塔拉烏馬拉的土著民族。幾年前，為拍攝他們的生活，我訪問了這個村子，并在那里居住了半個月，體驗了塔拉烏馬拉人豐富多彩的生活。

塔拉烏馬拉人居住的這個村子是墨西哥最為貧困的地方。我去的時候，那兒已經連續幾年干旱，甚至餓死人了。他們的臉上都閃耀著純樸和敦厚，隱藏著濃濃的窮困和饑餓的影子。

非常令人稱奇的是，村里的成年男子都是長距離奔跑能手，他們可以連續跑100公里、200公里而不休息。每年的4月份，這里都會舉行250公里長跑比賽大會，這是一項已經延續了上百年的傳統比賽。我去的那年，因為玉米歉收，比賽取消了。

村子里最能跑的是55歲的維托利亞諾，攝制組在拍攝了維托利亞諾釣魚和耕地的場景后，決定拍攝他跑步的場景，并在村里找了幾個長跑能手陪跑。

拍攝時，午飯和晚飯通常是一個人分發兩聽沙丁魚罐頭和一塊玉米面包。但是維托利亞諾只吃玉米面包，卻把兩聽沙丁魚罐頭裝在背包里。我問他：“為什么不吃沙丁魚罐頭呢？”維托利亞諾回答說：“我不喜歡吃沙丁魚。”一起參與拍攝的另一名長跑能手盧卡諾說： “你要是不喜歡，就給我吃了吧！”說完伸手就奪。維托利亞諾生氣了，大聲說：“滾一邊去！你這個傻瓜一樣的東西！”盧卡諾不肯罷休，回應道：“你這個老家伙，真是怪得很！”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來吵去，似乎眼看就要動起手來，我趕緊將兩人勸開。

第二天，維托利亞諾拿來一個筆記本，上面有他4年前參加美國西部舉行的160公里極限馬拉松大賽時的獲勝照片。原來，維托利亞諾曾是世界長跑大賽的冠軍，當時獲得的300美元獎金全部被他用來還債了。從第三天開始，攝制組就反復地拍攝奔跑的場景。維托利亞諾依舊只吃玉米面包支撐著，盡管這樣他還是比20歲的小伙子跑得快。真是體力超群！第四天，年紀最小的阿爾貝里托超過了維托利亞諾，維托利亞諾呵呵一笑，說：“看來我真的老了！”

第五天時，30歲的盧卡諾也沖到了維托利亞諾的前面，維托利亞諾在后面大喘著粗氣，如果再這么下去他就不能繼續參與拍攝了。因為拍攝的主題就是“維托利亞諾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高齡男子”，如果維托利亞諾跑不過別人，之前的拍攝也就失去了意義。我對維托利亞諾喊道：“即使你不喜歡沙丁魚，但為了跑步你必須吃下去。”維托利亞諾聽了，只是反復地說： “我沒問題，我沒有任何問題！”

第六天，在5名選手中維托利亞諾落到了最后，“維托利亞諾！快把沙丁魚罐頭吃了，不然的話就不能再拍攝了！”我對他大喊。負責翻譯的里卡爾德試圖勸說維托利亞諾，但維托利亞諾還是說：“我不喜歡沙丁魚，我沒有問題。”拍攝進行到第七天時，維托利亞諾終于倒下了，我和攝制組成員趕緊把他扶到車里，送往一家衛生院。半路上，維托利亞諾蘇醒了過來，于是我們就把他送到了他的家里。一到他家，我們就看見兩個7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在吃著沙丁魚罐頭。維托利亞諾有點難為情地看著我們說：“這是我的兩個孫子，沒人照顧，就一直在我身邊生活……”他的眼里噙著淚水，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