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一把火（小小說）

■ 孫永和

窗外，一枚泛著黃色的落葉像喝醉了似地從大樹的懷抱中陡然間劃了一個漂亮的弧線，悄無聲息地摔落在地面上，融入到滿地落葉之中，被寒風無情地吹得沙沙直響，最終也沒有逃脫自然規律調控之手——葉落歸根。一地落葉，預示著一個嚴冬的登場。

難得的一個周末，忙了一星期，喜歡在家里悠然自得地喝喝茶，看看雜志書，還可以打開電視拿著遙控器隨意地找著節目看。電視里，那位曾經令多少少男少女為之瘋狂和崇拜的混血兒歌手，正聲情并茂、激情四溢地唱著那首令人熱血沸騰心潮澎湃的《冬天里的一把火》。平心而論，俺當年身為少年郎時，也曾為之如癡如醉頂禮膜拜！然而當年的年少輕狂少年郎如今已變成了成熟穩重的中年漢子。當年那位混血兒歌手在全國唱響那一把火之后，緊接著，祖國的大興安嶺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發生了損失慘重的森林大火。無論是巧合還是必然，也許是職業的原因吧，我現在對這首歌似乎沒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說是反感。

“嘀鈴鈴……”電話鈴突然間響起。“兄弟，不好了，富軍的廠子失大火了！咱們趕緊一塊去看看吧！”右手握著話筒，當聽到好友強火急火燎的信息，我微微一愣，嘴里不由自主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道：是真的嗎？不會吧！左手用遙控器狠狠地將還正在沒完沒了唱一把火的電視給關成啞巴。

富軍是我的同學加好友，上學時學習成績是非常一般平常稀松的那種。但他頭腦靈活且善言辭好辯論。在我們幾個好哥們自以為捧上鐵飯碗、擁有干凈舒適的辦公室環境、而內心頗有點洋洋得意的優越感之時，他卻在幾年前毅然決然地辭掉公職下海了。還別說，這小子憑著他超人的頭腦，竟然辦起加工廠，還注冊成立了公司，當起公司的大老板了！短短幾年間，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紅紅火火！廠房不斷擴大，員工不斷增多，自己有房有車。近幾年人也發福了，張著一雙小眼的胖臉總是咪咪帶笑的樣子，儼然一副香港大老板派頭。雖說發達了，但富軍本色不改，不張揚不顯山露水，見誰遇到困難總會熱情地幫上一把，還時不時地主動邀請我們幾個哥們到酒樓坐一坐聚一聚。哥幾個心里有數著呢：富軍這人可交，重感情是個好哥們！

等我風風火火趕到富軍的加工廠，好友們都已經到了?；馂臒龤Я舜蟛糠衷牧希囬g一片狼藉。地方公安消防部門已經勘察完火災現場了。我和好友們在現場紛紛對富軍說一些有什么幫忙的盡管說之類安慰的話。富軍卻顯得格外的鎮定，一邊指揮部門負責人帶領工人進行災后清理工作，一邊對我們說：還好！燒毀的是原材料，主要設備還在，夠萬幸的了，真是謝天謝地啊！可謂只是燒毀了一些樹木，畢竟青山還在??！好像他反過來安慰我們，看得出他心地還是比較寬闊，遇事還是比較樂觀的，頓時從內心更加佩服他了。說話間，富軍緊接著又指揮手下的員工將剛剛購買來的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嶄新的紅紅的滅火機，安置到車間的不同位置。還親自將印有安全生產、預防為主等安全警示標語標識張貼上墻。經過一番處理和重新布置，富軍公司的生產車間感覺煥然一新，好像比以前更顯亮了。而此時，富軍仿佛像是審視自己新娘房一般，視線緩緩地在整個車間掃了幾個來回之后，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語道：這樣好，這樣好，這下放心了！

此時已時近傍晚，冬季天黑得就是早，夜幕不知不覺間就悄悄降臨了，街上已霓虹閃爍，一派燈火燦爛的景象。

富軍被我們哥幾個生拉硬扯前呼后擁綁架似地請到每次聚會的平安是福酒樓，今天我們特意是為他設宴壓驚，正好有了回請的機會。席間，整了滿滿一桌的好酒好菜，我們接連地向富軍敬酒，同時也說了一些諸如花錢消災、平安就是福等等勸慰的話?？吹贸鏊麑ξ覀兊氖⑶楹完P心也很感動，因為他對每一杯敬酒都來者不拒，而且每一杯都喝得一滴不剩。在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之間，我忍不住地問：此次火災到底是如何引起的呢？就是起火，車間里不是也還配備了滅火器嗎，應該一開始就可以把小火撲滅的！身為交通港航公安消防監督員的我十分不解地問道。面對我的發問，我發現富軍的那張胖臉一下子沉了下來，臉部肌肉一陣抽搐，頓了頓，他表情十分凝重，深深地嘆了口氣：“都怪我！如果不是一時糊涂，就不會釀此大禍！”“到底怎么了？”我們急切地追問?！拔乙詾槟挠心敲辞砂l生火災，一直以為滅火器只是擺設用不上，之前車間的那些滅火器都是空的，當時發生火災時就真的傻眼了，如果當時滅火器派上用場，初起小火苗立馬就撲滅了，還多虧消防隊來得及時，不然我的公司真的被燒得一無所有了，成了窮光蛋了，哎！”話音剛落，富軍自己端起滿滿一杯酒，仰脖一飲而盡。

聞君一番話，我們大家都啞口無言，目瞪口呆，一時間都發愣般地鴉雀無聲，好長時間都無語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散宴之后，從酒樓出來，走在大街上，一陣刺骨的寒風迎面襲來，將地面上的落葉吹的沙沙直響，我下意識地裹緊風衣，一時內心感覺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