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莫在 圍觀死虎 中陶醉

據(jù)說，7月29日是一年一度的“全球老虎日”。2010年，“老虎保護亞洲部長級會議”提出將這天設為“全球老虎日”時，絕不可能預料到，四年后的這一天，一場步步驚心的“打虎持久戰(zhàn)”劇情驟然急轉(zhuǎn)直下，毫無預兆地以寥寥幾十字的新華社通稿正式宣布——那名舉世皆知、卻一直只能以“元根”“周濱之父”乃至“你懂的”來隱晦指代的特大高官，果真被“關(guān)”進黨紀的“籠子”里了！于是，某知名媒體人感嘆：周案傳播戰(zhàn)之精彩出乎意料，“操盤者的刀法，比公眾和媒體想象的要高明得多。通過一次次反復釋放信息又反復做空，他們以審美疲勞的方式，成功地完成了政治脫敏和壓力測試的雙重目標”。

而妙到毫巔的刀法，果然催生了喜劇般的效果——“另一只鞋子”砰然落地的那一刻，各大傳媒精心籌備了大半年之久的系列專題報道頓時破閘而出，對“大老虎”展開全方位、多角度、深層次的透視與爬梳；而公眾的興奮絲毫不亞于媒體，他們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上掀起了一輪又一輪“縱議大老虎”的圖文狂歡。據(jù)說，財新網(wǎng)服務器幾乎因流量驟增而癱瘓。一時間，歡呼與贊頌并起，慶幸與豪情齊飛。無論看新聞的還是做新聞的，無論草根還是大V，都在“圍觀老虎”中暢享著痛打超級“大老虎”的酣暢淋漓，仿佛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資格獲得“軍功章的一半”。

可是且慢。我們真的都成為膂力過人、武功高強、膽識出眾的武松了嗎？回到千年前的景陽岡，那只吊睛白額虎的生死榮辱，究竟能證明景陽岡下普通村民擁有哪點值得傲視群雄的功力呢？

不妨一起來溫習一下武松打虎的幾個關(guān)鍵遭遇點吧。武松連飲三碗酒之后，好心的酒家謝絕繼續(xù)提供酒水，并把門前招旗上寫的“三碗不過岡”五個大字指給他看。此際，換成我們，有幾個不會懸崖勒馬、及時憬悟？又有幾個還會硬要一口氣連喝十八碗，任憑別人家的迷魂湯攪亂了自己的理論自信？即使我們有足夠的膽氣，像打虎英雄般“乘著酒興”一意孤行，可上了虎山、看到廟門上貼著官方榜文，知道“真的有虎”之后，總該知難而退了吧，有幾個還敢非得親自去以身試虎，看看它是不是真會吃人？即使順利過了“無知者無畏”和“偏向虎山行”這兩道“膽量關(guān)”，真正與老虎狹路相逢時，你一個區(qū)區(qū)肉體凡胎，哪能躲得過它那雷霆萬鈞的“一撲，一掀，一剪”？就算僥幸躲過了這第一輪進攻，當“那大蟲咆哮著……翻身又撲過來”，恰好把兩只前爪搭在你面前，你能有那神力去“就勢把大蟲頂花皮揪住……一直按下黃泥坑里去”，然后一口氣將它亂拳打死呢？

在筆者看來，是上帝對人類與大型貓科動物各自體能的程序設定，決定了這道“打虎能力關(guān)”不是我等手無寸鐵的草根所能闖得過；是景陽岡上的累累白骨，讓我們在鮮血中讀懂了“莫打虎，打虎必被吃”的鐵律，學會了凡事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分力氣，夠不夠給老虎撓癢癢。于是，“景陽岡下”住太久之后，我們當中絕大多數(shù)人，只能躲在“圍觀死虎”的安全地帶滿足一下做武松的幻想。確切地說，許多時候，我們甚至連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過岡”的村民都不如——后者還敢在吊睛白額虎一命嗚呼之后奔出來歡呼雀躍圍毆“死虎”呢，而我們卻心有余悸，甚至不敢伸出手來摸一摸這老虎是真死還是假死，生怕它余威未盡，躍起來瘋狂反噬；生怕它的同黨躲在你所不知的角落冷不丁悄然出手。

說到底，假若“打虎必殺技”依然只揣在天賦異稟、超乎萬人之上的“武松”手里，那句“馬云語錄”就很可能永遠是最現(xiàn)實的打虎劇情預告：“今天很殘酷，明天更殘酷，后天很美好，可絕大多數(shù)人將死在明天晚上。”所以，在聚眾“圍觀死虎”之余，切莫以為自己也成了利劍在握、絕技在身的武松。只有你手里真的有了一副專用于鎖老虎的鐵鏈，抑或天下老虎都已被削去利爪、拔掉尖牙，討不到你的歡心就休想得到任何食物，才堪稱慶幸。所以與其停留在對于當前“戰(zhàn)果”的狂歡，倒不如用理性的眼光去審視當下，保持警覺，切勿自我陶醉。

切莫在 圍觀死虎 中陶醉

文_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