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斯威夫特：唱片時代的余暉

張曉東

美國告示牌（Billboard）官網10月末公布了一項頗為有趣的調研結果，該結果旨在揭示美國流行音樂與兩黨政治間的潛在聯系，“南方、共和黨、鄉村樂”與“東西海岸、民主黨、流行樂”這兩組關鍵詞被放在了對立的位置。

暫且不論“刻板印象”與否，代表白人傳統文化的鄉村音樂的確更能俘獲廣大南方共和黨選民的心，盡管鄉村音樂巨星布萊克·謝爾頓（Blake Shelton）最近幾年不停地在《美國之聲》上與流行樂隊魔力紅（Maroon 5）的主唱亞當·萊文（Adam Levine）上演“基情秀”，但他的音樂本身卻還是朝著鄉村受眾去的，比如他那首《男孩在此》（Boys round here）就用簡單粗暴的歌詞堆砌出了“啤酒、卡車、硬漢”這種南方意象。

與此同時，來自加利福尼亞的亞當則更能代表民主黨小年輕們的審美取向，布滿文身的亞當本人就是其樂隊魔力紅音樂風格的最好代言，這支搖滾/流行樂隊的風格大膽、詭異而多變，令人想到60、70年代的滾石樂隊（The Rolling Stones）。實際上，魔力紅本身就出過一首名為《Moves Like Jagger》的單曲來致敬滾石主唱米克·賈格爾（Mick Jagger）。

有趣的是，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這位正在從鄉村音樂領域轉型的當紅偶像成為了告示牌這項研究中的唯一特例，“共和黨愛她，民主黨也愛她；田納西愛她，曼哈頓也愛她。泰勒·斯威夫特是真正融合了美國多元文化的主流偶像。”告示牌官網如是說。

現象級成功

“主流、國民、偶像化”的標簽對泰勒·斯威夫特而言意味著什么？或許唱片銷量這種驗證歌手人氣的硬指標可以說明一切。

于10月27日正式發行的泰勒·斯威夫特第五張個人專輯《1989》首周銷量達到了131.6萬張，與“小甜甜”布蘭妮·斯皮爾斯（Britney Spears）131.9萬張的女歌手最高數據相比僅差近3000張，從銷量上來看，泰勒當之無愧地成為繼布蘭妮之后的美國國民偶像乃至全球范圍內的流行巨星。

值得注意的是，布蘭妮的131.9萬張銷售紀錄誕生于2000年，《愛的再告白》（Oops！... I Did It Again）這張碟大賣的當年正值實體唱片業的黃金時代，世紀之交首周銷量超過百萬的還有包括后街男孩（Backstreet boys）、艾米納姆（Eminem）、超級男孩（NSYNC）在內的數十位藝人或組合，而《1989》卻很有可能成為今年唯一的一張首周百萬級唱片。

因此，泰勒誕生于2014年的這張首周“白金唱片”（銷量超過百萬張）成為了當今唱片工業急速衰退大背景下的“現象級作品”。要知道，碧昂斯（Beyonce）去年砸了大價錢買斷蘋果iTunes商城所有廣告做宣傳的同名專輯最后也只完成了近60萬的首周銷量。而時過境遷退居二線的布蘭妮則取得了首周10萬銷量的個人最差紀錄，其發行于2013年的第八張個人專輯《勁舞布蘭妮》（Britney Jean）被認為在樂評和商業上遭遇“雙重滑鐵盧”。

實際上，《1989》已經是泰勒·斯威夫特連續第三張完成首周銷量過百萬的個人專輯了，泰勒于2010年發行的《愛的告白》（Speak Now）以104萬的首周銷量使其成為鄉村音樂史上最賣座的女歌手，而泰勒第四張專輯《紅》（Red）作為雜糅了鄉村、流行、電子等多項元素的試水作品依舊獲得了商業領域的巨大成功，《紅》的首周銷量達到了128萬。

與此同時，樂評界也給《1989》高于平均水平的好評，《告示牌》雜志、《滾石》雜志以及《今日美國》等多家權威樂評都給出了高于四星（滿分五星）的評價。眾多明星也在社交媒體上力挺，艾瑪·羅伯茨稱：“沒有什么比在兩小時的飛行旅程中有泰勒·斯威夫特的新歌陪伴更好的事了。”

這在高度商業化的偶像歌手身上顯得極為珍貴，“叫座不叫好”的尷尬曾困擾了布蘭妮以及麥莉·塞勒斯等一眾少女偶像，但泰勒在手捧四座格萊美獎杯之時卻只有19歲。

再見！納什維爾

“歡迎來紐約！它已經翹首期盼你多時！”

在《1989》的宣傳單曲《歡迎來到紐約》（Welcome to New York）中，泰勒·斯威夫特用歡快的節奏和不加掩飾的直白歌詞表達出她正式進軍流行音樂領域的喜悅之情。

正如人們所預料到的那樣，泰勒·斯威夫特終于完完全全、沒有任何保留地從鄉村音樂出走了，田納西州的納什維爾（美國鄉村音樂中心）已經被拋在腦后，一個更誘人、更多機會存在的“大蘋果”紐約正在等著泰勒去探索。

從第二張專輯《無懼的愛》（Fearless）開始，泰勒就飽受正統鄉村樂迷的指摘，這張獲得格萊美年度專輯大獎的作品被認為“過于流行化”，而她本人“分手了就把你寫進歌里”的作詞風格以及“交了太多任男朋友”的私人生活也無法讓南方群眾們認可，后者普遍認為鄉村巨星應該是“善良的基督教白人女孩兒”才對。

在鄉村與流行風格之間跨界游走的情況同樣出現在第三張專輯《愛的告白》以及第四張專輯《紅》之中，總的趨勢則是鄉村占比越來越少，流行占比越來越多。在《紅》這張碟中，甚至看到了泰勒大膽運用時下流行的電子音樂元素，然而過度雜糅的音樂風格以及太多寫給“前男友”的故事并沒有給《紅》帶來太高的評價，泰勒好似必須在兩大音樂流派乃至其背后的市場之間做出選擇了。

新近發行的《1989》就是一張不添加任何鄉村音樂色彩的純粹流行音樂專輯，沒有那些南方鄉村女孩的戀愛故事，沒有班卓琴與木吉他，曲調也從悠揚歡快變成了動感十足，在首支單曲《甩掉它》（Shake it off）里傳達是“一個國際巨星無視八卦非議”的情緒，而第二支單曲《逃出去》（Out of the woods）則透露出“突破陳規與桎梏”的意圖。

更為重要的是，《1989》已經不是小女孩為“前男友”糾結的鄉村音樂了，因為在曼哈頓和好萊塢打拼的流行歌手們是絕對不會把戀愛這種小事放入議事日程之中的。endprint

在以往的流行女星身上——比如碧昂斯和麥當娜（Madonna），作品最多要突出的是歌手自身的魅力以及女性意識的覺醒，雖然不敢說《1989》已經行進到了女權主義那一步，但毫無疑問泰勒已經不是鄉村音樂語境下女性為男性而存在的那種設定了。

為了更好地融入大都市，泰勒·斯威夫特已經在紐約潮人匯聚的翠貝卡區買了一處公寓，這個公寓套房花了她2000萬美元——這筆開銷只是她去年年收入的一半，她已經被告示牌官方統計為2013年度美國吸金能力最強的藝人。

“總有一天我會住在一座巨大又華麗的大都市里。”正如泰勒在《刻薄》（Mean）里寫到的那樣，她實現了自己的紐約夢。“現在她來了，紐約市的聚光燈正從背后照亮她。”《紐約時報》如是說。

最后一張白金唱片？

當同期出道的凱蒂·派瑞（Katy Perry）和雷帝嘎嘎（Lady Gaga）都開始顯露出人氣下滑的危險之時，泰勒依舊堅挺的人氣讓唱片業界不約而同地開始幻想“實體唱片復蘇”的可能性，畢竟現在的泰勒和當年的國民偶像布蘭妮太像了，而后者則幾乎引領了21世紀頭十年的全球流行樂壇。

泰勒本人顯然也有這個雄心，她的團隊在新專輯發行的風頭上宣布將從音樂流媒體服務商Spotify上下架所有她的所有音樂，另一方面，國內的樂迷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在音樂軟件上免費收聽泰勒的最新作品——網易云音樂、蝦米音樂等數家線上音樂提供商都因為版權問題下架了《1989》。

“音樂就是藝術，而藝術是珍貴、稀少的。珍貴、稀少的事物意味著價值，有價值的事物意味著人們需為其付款。按照我的觀點，音樂不應該免費，我預測，未來某日，歌手及他們的唱片公司將有權決定專輯的價格。”泰勒今年7月在《華爾街日報》上刊文稱盜版、文件分享、流媒體大大縮減了專輯的銷量，并對其他歌手發出警報，讓他們不要“低估了自己或貶低了自己作品的價值”。

一份報告指出，Spotify抑或是iTunes這種數字音樂提供商雖然也會提供給歌手乃至藝人利潤分成，但相比起實體唱片而言的確是少得可憐。

公園與花園樂隊（Parks and Gardens）不久前公布了自己在包月音樂服務Spotify和iTunes Match的收入：iTunes每首音樂傳到蘋果云端音樂服務（點播音樂一次）的時候只有0.33美分，而Spotify則是0.96美分。

也就是說要在iTunes Match上累積被點播3次歌手才能收到1美分，而為了將音樂上架iTunes，唱片公司則需要支付50美元，所以至少得獲得15127次點播才能收回成本，在Spotify上則至少要獲得5171次點擊。不過iTunes跟Spotify不同，如果粉絲購買了這首歌，歌手/樂隊還能獲得更多分成，而Spotify不具備這一功能。

雖然流媒體點播音樂市場很大，但只有排名靠前的歌手才能獲得很高的收聽量，才能獲得很大的收益。這份報告指出：“如果你喜歡一個歌手的歌，請購買音樂來支持他。”

相比之下，銷量雄冠全北美的泰勒雖然目前并不會受到太多來自流媒體音樂方面的困擾，但這種新生代歌手及其團隊所具有的前瞻性眼光以及為全行業健康發展而做出的努力仍然讓業界刮目相看，與此同時，她在實體正版唱片領域的巨大成功也讓整個行業為之一振。

但更多的輿論則更寧愿相信這只是唱片工業徹底消亡之前的余暉，泰勒團隊的行為是在“螳臂當車，對抗時代”，精神可嘉但方向不對。

“我更愿意相信，（泰勒的）銷量可能歸功于超級強大忠實的歌迷群體，而并不是說人們開始重新喜歡掏錢買唱片了。”娛樂業律師洛瑞·蘭德魯表示。

“今年不僅沒有一張上市首周就成為白金唱片的專輯。而且今年以來還沒有一張專輯達到白金唱片銷量，除非你算上電影《冰雪奇緣》（Frozen）的原聲大碟，”《福布斯》悲觀地預測稱，“專輯《1989》可能是（美國）史上最后一張白金唱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