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下來的河（組詩）

九荒

慢下來的河

咆哮越來越弱的水

慢慢地，躺下來

冬天走到硬邦邦的形容詞里

隱藏了烈火

那純白的毛皮和晶亮的心事

出奇地安靜

河床，沒有一絲煩躁和偽裝

沒有挽留游魚和暮光

只有躺下的水

不再想，站立著行走

那些充沛的想象

只能用一種堅挺的等待

鼓勵身后即將破冰的足音

新月

這根剔透的肋骨

支起我天空一樣空蕩蕩的胸腔

純白與想象，跨過肺管

躍過心臟，以上蒼試探海水的姿勢

撫摸笨拙的呼吸和心跳

那一刻

一席酒，一場火災，一次爆炸

讓幾枚紐扣在硝煙里飄來飄去

曠大的宇宙，除了藍與黑

還剩下多少白

抬起頭，你已是為數不多的鄉愁

是山坡通向天空的唯一出口

走過去，月光里的每一滴眼淚

釋放的，都是今日的平淡

昨日的悲憫

籬下

籬下的雪猛然上升

它們會不會用冰冷淹沒籬笆

用厚厚的茫然遮掩翅膀的航線

那樣，那只受傷的鳥

也許會失去臨時住所或回家的路

那樣，喂養年夜的餃子

也許會變成雪下的苦蕎

雪抬高了寒冷，夜下潛了沉重

祝福的煙花逐漸豐滿起來

又一年的時光遠去了

傷口的深度已不是原來的深度

幸福的味道只能在疼痛中品嘗

年邁的籬笆，抖了抖身上的臃腫

這樣，可以驅散鳥兒目光里沉重的陰霾

鳥，努力地扇動著翅膀

也許在振翅的瞬間

就扇亮了可以融化積雪的曙色

在太東鄉

那個中午，在太東鄉

我用一只水杯沖開了方便面

沿著面條的脈絡

找到了麥田里那條彎曲的小路

沒有勇氣邁步前行

一直站在轉彎處向前張望

風吹來。麥浪起起伏伏

我的心情也起伏不定

這樣站久了，就覺得

自己是一個孤獨而落魄的稻草人

麻雀在麥田里撒歡進食

我在它們中間，兀自閑著

枸杞熟透

滿園枸杞。紅過一個個朝陽

與會呼吸的露水相依相偎

它們不言不語，不卑不亢

只用一種旺盛，直接抵達鄉村的血管

或用一種剔透

迅速越過季節的寡淡

當白天漸漸遠去

它們便會悄悄飽滿起來

在悄無聲息的時刻

獨自撐起夜晚的陽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