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的愛

積雪草

大四黃昏戀，他們堅持了下來。她跟著他，去了他的小城，小城有些偏遠閉塞，工作很難找，他們租了一間小屋，用以棲身和盛放愛情。

日子比她想像的還要艱苦窮酸，每一天的日子，甚至每一頓飯都要計算著過。他們有的，只是碰壁，折回，再碰壁，有時候他看著她，愧疚便會慢慢滋生出來，那些拍著胸脯，許諾給她的幸福和愛，也就成了空談。

那樣的日子整整過了兩年。

兩年之后，陽光終于照耀到他的頭上，生活有了些起色，工作也越來越順手。他動了心思，跑到商場里，買了一瓶蘭蔻香水，選了一個特別的日子，把她約到外面的餐廳里，向她求婚。

她聽了，花朵一樣盛開的笑容底下竟然洇出淚漬，她說：“你不傻啊，還能想起向我求婚！只是別想得太美，一瓶香水就把我打發了，求婚要有誠意，至少要有一枚鉆戒吧？”

聽了她的話，他的臉一下子紅了，但并沒有生氣，畢竟她的要求不過分，他撓了撓頭說：“給我半年時間，可以嗎？”

半年之后，當他興沖沖地捧著石頭記的指環向她求婚時，她居然變了卦：“只有指環，恐怕不行，小姐妹們說，你至少要送我一輛車，哪怕是一輛大眼睛QQ也行，也能表達你的誠意?！?/p>

他為難了，這樣一輛車大約需要兩萬塊，不算很貴，可是對于連個窩都沒有的人來說，還是有些奢侈，何況他根本沒有想過買車的事。他低聲下氣地跟她商量：“結婚以后再買，好不好？”她說：“不行，結婚后，你的都是我的，不能表現出你的誠意。”

他只好違心地答應了。為了這輛車，他起五更，睡半夜，兼了好幾份工，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終于給她買了一輛綠色的奇瑞大眼睛。

把車開回來的那天，他又向她求婚，她哭著說：“我們連個房子都沒有，結婚后，住在哪里？我不要求你給我買別墅，但至少也應該買個屬于自己的房子吧？”

他的心如同吉他的弦，因為用力過猛，終于被她撥斷。什么時候，她變成了一個如此市儈而物質的女孩呢？這一場青春的盛戀，沒有因為大四黃昏而告終，卻被要命的物質絆了一個大跟頭。

他心痛成傷，扔下一句擲地有聲的話：“我沒錢，買不起房子，你找有錢人去吧！”他扭頭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找她。

多年之后，他事業有成，有了香車豪宅，如花美眷，生活美滿而幸福，偶爾想起她的時候，便覺得愛情丑陋無比，面目可憎。

和朋友一起去城市會館休閑，偶然看到她，在會館里當清潔工，她變老、變丑了，和他認識的那個美麗的初戀女友沾不上一點邊兒。他心中暗想，把物質看得高于一切的女人，結局也無非如此！心中有了隱隱的痛快，但是為什么會伴隨著一絲莫名的心疼和發慌呢？

問別人，別人說：“那個女人??！她真可憐，乳癌，不但丟了工作，還被男朋友拋棄了，一個人磕磕絆絆地過日子?！?/p>

他忽然覺得心絞痛，用手捂住胸口，慢慢順著墻歪倒在地，眼淚嘩啦一下就流出來，這個女人可真傻啊！一樣、一樣跟他要他拿不出來的東西，終于把他逼退，把所有的辛酸和苦難留給自己，天底下還有這么傻的女人嗎？

——愛的載體并不是物質，也并非所有的愛情都是丑陋的，一層一層揭開愛的面紗，愛的容顏原來這樣美麗和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