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PS協議第1條釋評

馮壽波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4）

TRIPS協議第1條規定了成員義務的性質和范圍，但是，其中一些表達具有模糊性，有深入探析的必要，以利準確適用。

一、第1.1條：知識產權國際保護的高水平最低標準

知識產權的地域性特征使得各國知識產權立法間的差異很難避免，一個有效方法是在相關條約中規定一個各國能共同接受的保護標準，同時，允許各國在知識產權的國內保護和涉外保護方面的立法與執法能保留各自傳統，并在符合公約最低要求的前提下保留差異?！艾F代知識產權法律制度深受英美法系的影響，兩大法系的交叉、融合、沖突在知識產權法律制度中得到集中的反映，也在TRIPS中體現的很明顯。TRIPS在各方面都超過了過去已有的國際公約的保護水平?！保?］既使成員切實履行國際公法義務，同時又顧及不同類型成員的發展水平差異，而給成員預留選擇實施TRIPS協議具體方式的空間與自由，根據具體國情來制定具體規則來履行協議中許多寬泛與模糊的義務，以在一定程度上實現減少成員間既存的法律分歧與利益沖突的目的，畢竟知識產權國際公約的有效性依賴于其規則在成員國國內的有效實施。

第1.1條包括兩方面含義：一是協議僅規定了各成員保護知識產權的最低標準，這近似于《巴黎公約》第19條和 《伯爾尼公約》第20條關于最低保護水平的規定，“TRIPS協定沒有采取承認知識產權的直接的法律機構，也不是可以由成員直接引進國內法的示范法，而是確定最低標準的法律，所有WTO成員在其國內法中必須對這些標準作出反應，”［2］例如協議第33條關于專利權20年保護期的規定；另一方面，協議并不反對成員在其國內法或實踐中規定或采取高于協議的保護標準或做法，條件是該額外的保護水平不得違反協議規定，因而具有一定的向上彈性空間，為成員方政府制定何種知識產權政策預留了空間。不過，成員并無義務在其國內法中規定高于協議規定的知識產權保護標準，但也不能低于協議的保護水平。該款規定表明，協議旨在協調成員國內法知識產權保護的缺失或保護水平的差異，以減少非關稅貿易壁壘，而非制定國際知識產權保護的統一法。

在其他協議 （例如，WIPO管理的條約）中也包含了TRIPS協議第1.1條規定的一般原則，此處可以說該款間接強調了該協議沒能實現某些國家當時所希望的所有目標這一事實。這似乎反映在所使用的“各成員可以，但不應有義務（Members may，but shall not be obliged to）”這一肯定表達形式之中。在歐共體和美國提交的草案中，使用的是否定短語——nothing shall prevent PARTIES from...。［3］此外，第 1.1 條中的“使……生效（giving effect）”并不局限于成員域內立法的修改，還指像歐盟這樣的政府間安排應采取所有合理措施，以保證該類安排與協議間的相符性。

根據第1.1條規定，成員有義務通過國內法律和規章的方式使協議條款在其域內生效，這正如協議第8.1條的解釋。至于究竟如何實現該目標，協議并不加以規范，這賦予了成員通過其國內法和習慣實施TRIPS協議的靈活性?！澳承┝x務，例如協議第31條的規定，可通過以直接適用協議的方式而直接納入域內法中，而有的義務則不可采取此方式，因為協議僅為這些義務規定了寬泛的特征，因而需要對之作進一步界定。例如，第32條規定‘撤銷專利或宣布專利無效的任何決定，均應提供機會給予司法審查。’如果在國內法層面上缺乏相應規定，至少規定對該審查的限制和明確主管法院（或行政機構），那么，第32條就無法實施。此外，成員可通過國內或區域立法形式使協議義務在國內層面生效。實際上，有幾個成員在其實施法中規定了一個條款，即如果國內法相關規定與國際條約相沖突，則后者優先適用。就協議第32條和第34.1條而言，該方法不一定很有效，盡管如此，這可增加國內法與協議間一致性程度?！保?］第1.1條還表明，成員必須在協議生效時采取所有必要的法律和行政措施來保證協議得到遵守?！栋屠韫s》第25.2條也有類似規定：“（1）本公約的締約國承諾，根據其憲法，采取本公約適用的必要措施。（2）不言而喻，各國在遞交其批準書或加入書時將能根據其本國法律實施本公約的規定?！?/p>

在國際經貿實踐中，歐盟、美國等發達成員借助其綜合實力，通過國內法、區域性貿易協定或雙邊協定方式，規避TRIPS義務，變相提高或降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例如，美國通過《蘭哈姆法》、BATF條例降低TRIPS協議地理標志保護水平。此外，TRIPS協議第67條涉及了知識產權最低保護標準問題，該條禁止發達成員把接受方實施高于協議最低保護標準的保護作為提高技術與資金支持的條件。

按照國際慣例，國際法并不直接規定將其規則形成或轉化成國內法的具體方式，按照習慣國際法的規則，條約規則以哪一種方式轉化為國內法，由成員國自己決定，特別是取決于其憲法制度，因此，第1.1條第（1）項規定：“成員可以在其自己的法律制度和實踐內，自由決定實施本協定規定的適當方式”。當然，國際法關心的不是手段，而絕非不關心結果。如果國內法與國際義務之間不協調，或國內法與國際法之間不一致，該成員就應承擔國際義務。［5］“制定實施本協定規定的適當方法”一語表明，除非協議授權，否則，成員沒有修改TRIPS協議規定的義務的自由。成員享有的該自由要受到每個成員的“法律制度和習慣法/實踐的”限制。“在它們自己的法律制度和實踐中”的含義是，相關立法可以遵循法律傳統和習慣法，“第1款中的第3句話的基本理論依據是要建立一個允許普通法和以民法典為基礎的法律制度以一致方式履行協議義務的機制。但該機制產生的影響超過了對實施義務的履行。協議中仍有許多法律概念沒有界定，這自然要由國內立法來填補，盡管如此，該立法不應偏離國內法律制度和慣例。例如，第27.1條就沒有界定invention、novelty，通常可根據在國際上已被接受的標準來確定，即《專利合作條約》（PCT），但協議并未將PCT納入，并且相當多WTO成員并未簽署PCT，所以，對可授予專利的實質性條件問題就沒有得到承認的國際標準?！保?］此外，協議第1.1條似乎沒能考慮到并非基于實際慣例的國內措施的情形，例如，有的成員長久以來并不授予藥品專利。

發展中國家對第1.1條存在很多批評?！袄?，在多哈部長級會議上，發展中國家抱怨最多的問題之一就是TRIPS執行困難以及規則不合理的問題。2002年，總部設在英國的知識產權委員會發布了一個研究報告，對TRIPS不考慮不同國家的經濟環境和發展水平的差異而一概要求所有成員一致采用最低知識產權保護標準的做法提出尖銳批評。報告指出，適合于發達國家的知識產權保護標準可能給發展中國家施加的成本要大大超過可能獲得的利益，因為這些國家嚴重依賴包含其他國家知識產權成分的技術、知識和產品來滿足自身基本需求和發展需要。應當加強發展中國家的分析判斷能力和條約談判能力，只有這樣，才能便利發展中國家以更自知自覺的方式更有效地參與到知識產權保護的有關談判中來，進而實現這些國家的可持續發展的戰略目標?！保?］實際上，這些矛盾的產生也與不同成員間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有關，“知識產權保護的水平，客觀上反映了一個社會、一個國家科學技術的發展水平。當前，各國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差異，實質上反映了各國科學技術水平的差異?！保?］

盡管存在對第1.1條的批評，但該款仍被認為是WTO爭端解決機構法哲學基礎，允許成員在協議所確定的框架內來推行其自己的法律和政策。協議中的“最低標準”的特點已被視為一個國際協議最接近一部真正跨國法典的標志。［9］在印度醫藥和農用化工產品專利保護案中，專家組認為，印度沒有履行TRIPS協議第70條第8、9款和第63條第2款下的義務，因為印度沒有確立一個在過渡期內能充分保留相關產品專利的新穎性和優先權的機制，沒有確立授予排他性市場權利的制度，沒有充分出版和通知關于該機制的信息?！坝《攘⒎ㄖ袥]有建立一個正式機制是專家小組裁決中的一個關鍵因素。事實上存在的行政機制被視為非充分。該裁決強調WTO成員需要使其國內立法［而非僅其實踐（practice）］與其TRIPS協議下義務相符?！保?0］上訴機構為了解決是什么構成了印度法律中有效的法律基礎問題而首先回顧了第1.1條的相關規定：“各成員有權在它們自己的法律制度和實踐中制定實施本協定規定的適當方法。”由此，上訴機構認為，成員可自由決定在其法律制度中如何才能最好地符合其TRIPS協議下的義務要求。

二、第1.2條：TRIPS協議義務的范圍

協議內容涉及面很廣，與以前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公約相比較，其所保護的知識產權范圍不再僅限于版權、商標、工業產權等某一或某些領域，是對以前相關公約保護范圍的綜合與拓寬。

1967年的《建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公約》第2條第8款對知識產權、《巴黎公約》第1條第2款對工業產權分別進行了界定或劃定，但TRIPS沒有界定“知識產權”。第1.2條旨在劃定協議范圍的邊界和具體類型，以實用主義方式對知識產權進行了界定，即協議第2部分第1-7節的客體。僅從該第2款來看，對該款沒有涉及到的知識產權形式，似乎免除了成員的保護義務，但仍可能會涉及到某些特殊客體保護或新的保護形式。實際上，對該款的解讀應聯系協議第2.1條來理解，第2.1條拓寬了協議的保護范圍，即“包括《巴黎公約》所保護的廠商名稱、制止不正當競爭”、實用新型?！啊诙糠值谝还澲恋谄吖澦岬降模╰he subject of Sections 1through 7 of Part II）’不僅指每個小節所標明的知識產權分類，還指其他客體，例如，第27條第3款（b）還涉及保護植物多樣性的發明?！眳f議中共有三處規定了對協議范圍的限制：第2.1條、第3.1條的注腳、第42.1條。協議第42條規定，“各成員應向權利持有人提供本協議所包括的任何知識產權執法的民事司法程序”，此處“本協議所包括的任何知識產權”的范圍除了第2.1條規定的范圍外，還包括《巴黎公約》賦予聯盟成員保護義務而TRIPS協議第2.1條并未規定的知識產權客體。實際上，協議第2條第1款和第1條第2款共同確定了協議保護的范圍?！癟RIPS構建了新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它不是就某一具體知識產權保護所締結的國際公約，它涉及知識產權的各個領域。而在TRIPS達成之前，所有的知識產權國際公約僅是涉及某一類型或某些類型的知識產權保護，例如：《巴黎公約》只涉及有關工業產權的規定，不涉及著作權和鄰接權；《伯爾尼公約》則只涉及文學、藝術作品的版權保護問題；《羅馬公約》僅是鄰接權保護的專門公約。從協定所構建的知識產權體系來看，它不僅包含有著作權、專利權、商標權等傳統知識產權制度，也囊括了植物新品種權、集成電路布圖設計權等新興知識產權制度，甚至將從未為專門國際公約承認的商業秘密也置于知識產權體系之中。雖然協定并沒有規定《成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公約》所認可的發明權，發現權，也未規定《巴黎公約》保護的商號權，但其仍為迄今為止構建知識產權體系最為完善、健全的一部國際公約?！保?1］

在“美國—1998年綜合撥款法第211節”案中，對商號是否屬于協議保護的客體問題，專家組、上訴機構對此給出了不同解讀：前者否定，后者肯定。此問題構成了該案的一個先決問題。專家組認為，“商號并沒有作為受保護的知識產權的一類規定在第1至第7節條文中。我們認為條文中使用的‘所有類別’表示這是一份完整的清單，在此之外的都不屬于TRIPS協定保護的知識產權。專家組認為，可以臨時得出結論，商號不屬于協定保護范圍。但是，協定第2.1條提到了巴黎公約第8條。專家組認為，協定第2.1條要求成員在協定保護的知識產權上遵守巴黎公約的相關規定。據此，專家組認為商號不是協定適用范圍，成員根據協定沒有義務?！保?2］但是，上訴機構指出，“巴黎公約第8條明確要求保護商號。但專家組認為，第2.1條要求成員遵守巴黎公約，但只是在協定第二、第三、第四部分明確列舉的知識產權方面，成員要遵守巴黎公約的規定。上訴機構指出，專家組將第2.1條看成了知識產權的定義，專家組在解釋這一條款時忽視了‘第一至第七節的客體’中的‘客體’一詞。上訴機構指出，這表明，知識產權保護的不只是第7節的標題表明的知識產權，還有其中的客體。比如第五節‘專利’中第27.3（b）條規定成員可以通過其他特殊制度保護植物品種。按照專家組的觀點，這種特殊制度就不屬于TRIPS協定的保護范圍。此外，專家組的解釋與協定第2.1條的普通含義也不一致。第2.1條明確包含了巴黎公約第8條。專家組把第1.2條和第2.1條中的‘就……而言’看成是附加的限制，這種理解是錯誤的。公約第8條只規定了商號的保護，如果協定起草者有意要將商號排除在協定保護之外，那就沒有必要把第8條并入協定。上訴機構認為，專家組對協定第1.2條的解釋是錯誤的，WTO成員有義務保護商號?！保?3］上訴機構撤銷了專家組關于商號的上述錯誤結論。

第1.2條沒有將防止不正當競爭、實用新型、計算機軟件、生物多樣性、傳統知識、民族民間文學藝術、遺傳資源等納入其規定的保護范圍。但協議第27.2條要求成員以專利制度或有效的專門制度給予植物新品種以保護。不過，作為舍棄“防止不正當競爭”規定的妥協，協議列入了對“未披露信息”專有權的保護（實際上主要指對“商業秘密”的保護）?！皩τ诜床徽敻偁幨欠駥儆谥R產權范圍，一直存在爭議。反不正當競爭法不論是狹義的，還是廣義的，從本質上講主要是屬于知識產權法。狹義的反不正當競爭法是知識產權法，但具有維護市場公平秩序的客觀效果。廣義的反不正當競爭法既是知識產權法又是經濟法。擴大范圍的反不正當競爭法本質是知識產權法，但兼有經濟法的某些屬性，也可以稱之為經濟法。反不正當競爭法之所以可以被稱為經濟法，是其客觀效果和屬性向經濟法的自然延伸。”［14］“TRIPS協定并未吸收巴黎公約規定的所有知識產權類別。與巴黎公約規定的知識產權類型相比，協定首先沒有一般性地規定反不正當競爭，但在談判過程中曾專門就此進行談判，最終沒有一般性地接受，只是在商業秘密保護上有限地接受了反不正當競爭的規定。其次，協定也沒有提及巴黎公約規定的實用新型?！保?5］保護商業秘密實質上是“反不正當競爭”中的一部分。［16］在TRIPS當中雖然沒有直接將反不正當競爭列入知識產權，但是在許多條款中涉及到反不正當競爭，并非將其完全排除于知識產權之外。在TRIPS第2條中所肯定的《巴黎公約》條款中，包括禁止不正當競爭的條款第10條之二和之三；TRIPS第22條第2款中引用 《巴黎公約》第10條之三來保護地理標志；在第30條第1款中明確規定應結合《巴黎公約》的第10條之二來保護未經披露的信息。有人認為，TRIPS中沒有直接提到實用新型，因此不適用于實用新型。從國際慣例上看，一般都把實用新型 （包括類似于實用新型的其他類型的知識產權保護對象）視為是一種創造性要求較低的發明專利。因此，TRIPS對發明專利的要求適用于實用新型是沒有問題的。實用新型在《巴黎公約》中是作為一種可選擇的保護對象規定的，并沒有要求全體成員必須加以保護。世界上對發明專利保護的國家和地區有180多個，而對實用新型保護的國家和地區只有將近80個。如果TRIPS明確將實用新型作為一種必須保護的對象列出，既無必要，也不符合多數成員的要求。［17］還有國外學者認為，根據TRIPS第1.2條的界定和協議的目的，TRIPS第2.1條具有擴大知識產權范圍的效果，是為了把《巴黎公約》施加給巴黎聯盟成員保護商號和制止不正當競爭的義務納入協議界定的知識產權范圍之內?！栋屠韫s》還包含了保護工業設計的授權性條款，但是，TRIPS協議規定了第二部分中的整個一節（即第四節中的第25和第26條）來保護工業品外觀設計。第四節的規定當然不是對《巴黎公約》的重復，不然的話，根據TRIPS第2.1條，第25和第26條的規定就是多余的了。第四節規定背后的想法是，首先確定保護工業品外觀設計的某些最低要求，其次，是為了在紡織品領域，尤其是時裝產業，確保給予相關設計的特殊待遇。［18］

鄭成思先生從知識產權與國際貿易關系的視角對TRIPS第1.2條中的知識產權定義進行了評析：“廣義知識產權中的科學發現權、與民間文學有關的權利等等，一般與貿易關系不大，所以TRIPS協議并不涉及。狹義知識產權中的實用技術專有權的一部分，該協議中也未加規范（例如“實用新型”）。可見，這個協議中所涉及的知識產權既非人們通常理解的狹義知識產權，也非“建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公約”中所定義的廣義知識產權。這一協議中的知識產權自有它特定的范圍。這一范圍，是由國際貿易實踐中的需要（更確切地說，是由某個或某些經濟大國在對外貿易中保護本國利益的實際需要）而決定的?！保?9］李順德教授也持有類似看法：“在TRIPS里沒有具體涉及到關于民間文學藝術表達保護問題。但該問題跟國際貿易的距離稍微遠了一點，作為TRIPS來講，它主要是圍繞與國際貿易相關的知識產權，到現在為止，世界上很多國家對民間文學藝術表達的保護也沒有很明確的規定。”［20］后TRIPS時代的不同機構、不同場所、不同參與者所制定以及不同利益取向所引導的各種知識產權立法，亟需相互之間的協調，否則，規則與標準的沖突越來越普遍，最終不僅不能有力促進全球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高，也無法使各種與知識產權相關的人權、公共健康、基因資源保護等一系列問題得到合理解決。我們應當清醒地認識到，上述不同知識產權規則的協調是非常困難和復雜的。在協調問題上，各國不僅面臨各種技術層面的障礙，也存在主觀意識上的差異。［21］

三、第1.3條：被給予國民待遇之人的適格性

第1.3條的目的是對GATT以前規定不清的一個方面予以澄清：被給予國民待遇之人（persons）（自然人或法人）而非貨物的適格性。國民（nationals），包括自然人或法人，與其他成員具有密切聯系且不一定是其國民之人（persons）（包括自然人或法人）。該 “國民”的概念是從WIPO管轄下的條約中借入的。此外，該款中的注腳1的用語取自于《巴黎公約》第3條。國民的概念擴展到獨立的關稅區（比如，澳門、香港、臺北、歐共體及其成員國），它們也是WTO成員，但不是或可能不是巴黎聯盟的成員，因為只有國家才可加入該聯盟，注腳1對此予以了澄清。顯然，這同樣適用于還沒有加入WIPO管轄下條約的WTO成員，盡管這些成員具備加入這些條約的資格。這就是“WTO的全體成員亦應視為上述公約的全體成員”（were all Members of the WTO members of those conventions）一語的含義。［22］也就是說，上述四項原有公約成員國的國民和WTO成員無論是否加人了上述公約的國民，符合保護資格標準的，可在有關知識產權保護方面，享受TRIPS協定的國民待遇。在判斷其他WTO成員的國民享受知識產權保護國民待遇的資格標準時，即使東道國不是有關公約的成員，即使該國民所屬的國籍國不是有關公約的成員，或者甚至兩國都不是有關公約的成員，只要該國民符合有關公約規定的資格標準，須給予知識產權保護方面的國民待遇。不是原有知識產權公約的成員國，卻有義務參照公約規定的資格標準對WTO成員的國民和四項原有公約成員國的國民給予國民待遇。這是 TRIPS協定國民待遇適用中的奇特現象，就在于TRIPS協定是以原有知識產權公約為基礎而制定的。［23］

第1.3條納入現存知識產權公約中所包含的適格性標準，并將這些標準適用于“相關的知識產權權利”，即《伯爾尼公約》涉及的版權、《羅馬公約》涉及的相關權利、《巴黎公約》涉及的專利、商標、地理標志、工業設計和未披露信息的保護 （是對關于制止不正當競爭義務的具體化規定）、《華盛頓條約》涉及的集成電路。這些公約，不僅涵蓋了“國民”，而且，還包括了在一WTO成員域內設立商業企業的人。增加了一個注腳來處理關稅區的下列情形：這些關稅區可能是WTO成員而不是國家，因而不能加入WIPO 管理的條約。［24］

第1.3條涉及《羅馬公約》中規定的通知。該公約第5條第3款規定：任何締約國可以通過向聯合國秘書長交存通知書，聲明它將不適用發行標準或錄制標準。這種通知書可以在批準、接受或加入本公約時或在此后任何時候交存。在后一種情況下，通知書在交存六個月后生效?！霸摽钍菍戇M公約的一項妥協方案，以照顧在1961年的爭論期間所采取的不同立場。一些國家拒絕適用錄制標準 （它使非締約國國民有可能通過在締約國境內首次制作其錄音制品而受到保護）。另一些國家則拒絕確認發行標準 （它準許唱片業僅僅通過在某締約國首次或同時發行其唱片，而使它的整個一類唱片都受到保護）。此外，還有一些國家僅接受錄制標準，而排除適用國籍標準。通過這一解決方案，各國都可以保留不適用錄制標準或發行標準的權力。任何國家都不能同時排除適用這兩個標準，它必須接受其中一個標準。同樣，任何國家都不能排除適用國籍標準，所有締約國都必須保護屬于其他締約國國民的錄音制品制作者?！保?5］《羅馬公約》第6條第2款規定了對廣播組織的保護：“任何締約國可以通過向聯合國秘書長交存通知書，聲明它將僅保護總業務部設在另一締約國的廣播組織從設在該同一締約國的發射臺發送的廣播電視節目。這種通知書可以在批準、接受或加入本公約時或在此后任何時候交存。在后一種情況下，通知書在交存六個月后生效?！蓖瑢︿浺糁破芬粯?，公約在這里也準許做出保留。但這里不是二者擇一的問題，而是行使要求同時符合兩個標準的權力。就一些周邊臺而言，如果它的總業務部設在邊境的一邊，而發射臺設在邊境的另一邊，對它的廣播電視節目的保護可能就要排除。關于這種保留，以第5條規定的相同方式進行通知。［26］大約有25%的締約國對公約作出過這些聲明。在通知TRIPS協議理事會的程序規定方面，WTO和WIPO的規定之間存在聯系。TRIPS協議第68條規定：“理事會在履行職責的過程中，可以同它認為適合的任何方面協商或向其求得信息。理事會通過與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的協商，應在其第一次會議后一年內，尋求建立與該組織的機構合作的適當安排。”

協議第1.3條第2個注腳指明了相關公約的文本，原因在于還有些國家沒有遵守最新的法律文本。

TRIPS協定似乎已承認國民待遇原則在其實施中的有限地位。因為，協定第1條第3款規定：“成員應當對其他成員的國民給予本協議規定的待遇?！睋Q言之，本協議的成員有義務將其承認的權利給予其他成員國的國民，而不管對其本國國民是否規定了這種權利。事實上，這可以看作是國民待遇的對照，其結果是確立了“外國國民待遇”標準。按照協定第1條第1款，要求所有成員國“實施本協定的規定”，由此使本國國民與外國國民一般性地受益。而且，還在其第3款特意將“其他成員的國民”單獨列舉出來，作為給予本協議的待遇的單獨受益者。［27］

四、結語

第1條規定了成員義務的性質與范圍，是對之前國際知識產權公約的繼承與發展，有效協調了成員相關法規間的沖突，進一步提升了知識產權國際保護標準。但TRIPS沒有充分考慮到不同成員間的經濟環境和發展水平的差異而一概要求所有成員一致采用最低知識產權保護標準的做法違反了協議目標和原則的規定，因而第1.1條遭到發展中國家的很多批評。第1.2條對知識產權范圍的確定存在分歧與缺陷，應聯系第2.1條來理解，第2.1條拓寬了協議的保護范圍?！懊绹?998年綜合撥款法第211節”案對此已有明確解釋。可以預見，隨著相關力量間的博弈和科技發展，協議保護范圍將會進一步擴大。協議應將生物多樣性、傳統知識、民族民間文學藝術、遺傳資源等納入其保護范圍，以真正落實協議序言、第7條和第8條中涉及發展中成員利益的相關規定。

［1］［8］［14］［17］［20］李順德.WTO的 TRIPS協議解析［M］.北京： 知識產權出版社，2006.29，35，213， 184，185，32，34.

［2］［5］［15］［27］孔祥俊.WTO知識產權協定及其國內適用［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2.73，446，17，82.

［3］［9］Daniel Gervais， The TRIPS Agreement： Drafting History and Analysis（2nd Editon）， London Sweet&Maxwell 2003，pp.86，87.

［4］［6］［10］［18］［22］［24］Nuno Pires de Carvalho， The TRIPS Regime of Patent Rights， 2nd Edition，2005Kluwer Law International， p.59，60，64，90，77，78，70，88.

［7］［21］吳漢東.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制度研究［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07.64，97.

［11］楊明.關于知識產權協定的反思與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制度的改革 ［A］.吳漢東.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制度研究［C］.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07.100-101.

［12］［13］朱欖葉.世界貿易組織國際貿易糾紛案例評析［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4.863，882.

［16］［19］鄭成思.知識產權論［M］.法律出版社，2003.58，57.

［23］王毅.WTO國民待遇在服務貿易和知識產權領域的適用［J］.法學研究，2004，（3）.

［25］［26］劉林波.羅馬公約和錄音制品公約指南［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2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