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眼熱病”說遠

朱國良

從“眼熱病”說遠

朱國良

不少中老年人小的時候，物質匱乏，生活清貧，沒有東西可吃，眼見得別人家孩子吃餅嚼糖，一些人都會顯出一股饞相。這時候，大人們便會說上一句：這孩子得“眼熱病”哉！

“眼熱”是什么，稍長便知道這是一種羨慕，決不是一種妒忌，也不是一種“紅眼病”。見人豐衣足食，生活富足，只是有幾份心向往之的念頭油然而生。至于在誘惑多多，新鮮種種的成人社會，更是會讓人產生許多的羨慕。

一般來說，總是生活條件差的羨慕物質富足的，不得自由的羨慕自由飛翔的，這病那痛的總羨慕身康體健的，拖兒帶女的羨慕別人子女成才的。這種羨慕，其實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心動眼熱一下，無損別人，不傷大雅。只是我們也得羨慕自己，人生在世，盡管苦短，但上蒼給我們的東西，尤其是彌作珍貴的東西都是免費的：那使我們得以生存的空氣，那哺育萬物的陽光，那詩情畫意的月亮和星星。莎翁說過：“太陽照在皇宮屋頂，也掃射到茅屋上”這樣的話。盡管我們羨慕皇宮，抱怨它在前面擋了我們一些光亮，但能些許照到人們的屋子，不少人也是知足的。

我曾寫道：為官如樹，為民如草，高矮不同，俱為綠色。固然，很多人羨慕當官，是因為當官畢竟好處大、實惠多，不然官道上也不會這么擁擠不堪。但這種羨慕也是具有兩重性的。平民百姓當然有羨慕當官的一呼八應，威風八面的，大權在握的官員，壓力也大，負擔也重，有時也羨慕燈下對弈的百姓。曾經乞兒的朱元璋變成了皇帝，作為皇帝的溥儀變成了平民，世事無常，只有身臨其境才知其況味。因此，有識之士常常感到活法不一路有殊，各有因緣莫羨人。

其實，要做到不羨慕別人，那境界太高了。只是在羨慕之余，為快樂計，還應該放下才好，快樂是生活的賜予賜與，我們誰都可以擁有，因為它不是商品，不是誰的專利。快樂固然可以用錢買，但更多的不用錢買，但也不是俯拾即是。一個人是否快樂，要看用怎樣的心態去對待它，、尋找它，、經營它。常說對權勢、名利、金錢、美女要放得下，但又有幾人放得下，略微放下一些，稍許看淡一點，這就很不容易了。佛經說的“放下”是一種大境界。然而，大千世界，充滿誘惑，蕓蕓眾生，六根不凈，塵世中人，又有多少人能悟出這種境界呢？

唐代詩人孟浩然，曾被人稱為是“洗削凡塵，超然獨妙”的才子，本來多年潛居鹿門，何等清高，何其飄逸。然而，終因放不下心中的功名利祿，打熬到40歲的光景，還是急匆匆下了山，跑到長安摸路子、托門子，一門心思圖個衣紫著緋，平步青云。更有名氣的唐代詩人李白，看上去似乎比孟浩然更為瀟灑狂放，但他說的真話少，他骨子里仍放不下“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的黃金夢。其實，眼熱官位，愛好金錢只是停留在口頭上也罷了，只怕變作實際行動，甚至變本加厲。而且又不只是局限作秀，而是作惡、作孽，那就是一個人猖狂，多少人遭罪了。

應該說，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全部放下和拋棄誰會相信，只要適當放棄和合理舍棄，不再去眼巴巴羨慕別人就是高境界了。至于“不羨金剛不羨仙”，那只是嘴巴上說說的事，只是達不到而求的一種“精神勝利法”。人活世上，心智的路線縱橫如田野阡陌，有一條是快樂之路，是用自足的心境和幽默的心態滋養；有一條是深沉之途，是用悲情的心緒和羨人的心思鋪就。這樣的人往往不去損人，只是熱眼相羨，冷眼相觀。這樣的人有趣且而有情，生活的小歡小樂讓人滿足，有大胸懷，愛小鈔票使他們自得其樂，愛自己且敬人，也能幫點人，就是當今世上的大好人了。

世俗社會是個五光十色、日新月異的社會，又是一個紛紛擾擾，喧鬧嘈雜，充滿爭斗、權詐、是非和誘惑的世界。許多人在羨慕中走不出來，陷在“物役”、“物累”的困境中不得自拔，不少人在名韁利繩的束縛下，失去了靈魂和自由，如能從世俗的功名利祿、是非得失的塵網里提升出來，人生就獲得了一定的自由和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