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牧場

聶勒

獻牦詞

在藏人的生活里

誰敢說你不是字典

在藏人的字典里

誰敢說你不是歷史

母親說給孩子的話兒

早被歲月帶走

牦牛叫雪山的一句話

卻永記在藏人的心靈

雄鷹像旅人一般

它隨季節而去

只有牦牛和雪山

永恒神秘地堅守著青藏

像身體里

兩只手一雙眼

離開了一個

喜馬拉雅就會孤獨

像靈魂里

兩首歌一對翅膀

缺少了什么

這塊大地就沒有色彩

在永恒的時間中

你神秘的背景

像一串神秘的符號

一切答案卻在藏人的心上

你是所有藏人的搖籃

在藏人的心中

你和青稞、生命、魂靈、故鄉

其實就是一個詞

在青藏的語言里

誰敢說你不是母語

在藏人的母語里

誰敢說你不是詞根

哦。牧歌

這是一種來自于

大地深處的歌兒

它和太陽一起

在草原上流傳很久

所有聽見它的人們

都有一顆虔誠的心

哦，牧歌

這是一種來自于

游牧文化的神秘

它和時間一起

在世界上流浪

所有聽到它的人們

都會回望故鄉的方向

哦，牧歌

這是一種來自于

靈魂凈土的天籟

它與生命有關

離開生命它就死亡

所有它經過的地方

都是一片遼闊的沃野

哦，牧歌

這是一種來自于

牧人血液里的愛

當牧人不幸去了遠方

他金色的牧場荒草萋萋

因為記憶，所有經過的人們

都會淚流滿面

哦，牧歌

這是一種來自于

遙遠文明的歌兒

當時間的鞭子

抽打著記憶的時候

請你仔細傾聽

那讓心靈抽搐的神音

秋牧場

秋天，天空終于高過視野

高過草場上躁動的牛群

像阿媽眼里的孩子

它們帶著阿媽的眼睛

在草原上肆意地狂歡

即便到了天涯海角

阿媽依然能看見它們的影子

依然能知道它們要去的方向

當它們為了愛情或地盤決斗

它們不小心踩傷了阿媽的眼睛

阿媽在它們看不見的地方，淚流滿面

秋天了，大地終于安靜下來

金太陽收斂了狂暴的脾氣

風兒吹著格桑花四處招搖

草原上卻到處勃勃生機

雄鷹啊你飛不過心靈的天堂

不如幫扎西東主把青稞收回家去

親愛的卓瑪且讓你的歌聲停住

把雪山傳遞的哈達收下吧

準備青稞酒倒上酥油茶

把久藏的牧歌從阿媽的心上取下

獻給這偉大的秋天這靜美的草原

鷹

小時候

鷹搶走了我的天空

與太陽一起賽跑

追鷹追天空

長大后

鷹把天空還給了我

天空留下了

鷹不見了

后來

天空還在

太陽還在

鷹，你在哪兒

現在鷹已消失

鷹笛還在

空洞的蒼穹

只有太陽

給艾·尼瑪次仁

如果你愿意

讓我搭著你的歌兒

去拉薩

如果你愿意

讓我牽著兄弟的手

走西藏

如果你愿意

讓我們在珠穆朗瑪的頂峰

飲醉放歌

如果你愿意

帶我到羌塘草原

看生命的禁區

如果你愿意

帶我到雅魯藏布江邊

洗一洗這附塵的靈魂

獵鷹

在天空上鷹在散步

抖落的羽毛被風吹走

滾動的白云像羊群一樣

在誰的殿堂邊覓食

在那遙遠空曠的地方

只有鷹可以俯瞰自己的靈魂

如同遠征的武士鎧甲緊身

威武又桀驁不馴

在童年，在那巨大的天幕上

我們最后看見鷹向那西邊飛去

利刃般的爪子緊抓著一只山羊

茫茫白云頓時慌恐地散開

像被巨大的天空蒙住了眼睛

我們再也看不見那只鷹了

多年之后，一個清晰的夢里

我卻被風吹皺的一聲鷹嘯驚醒

你要去香格里拉

你要去香格里拉，香格里拉很遠

你要經過許多河流很多彎道

你要翻越幾座大山幾重屏障

你要進入原始的美和多元文化

你要聽到很多鳴唱看到很多飛翔

當你到了你以為你到了天堂

而旁邊樸直的老人卻告訴你

天堂離這里還有三公里

責任編輯 陳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