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陣亡將士紀念日”的隨想

潘向東

走過美國南方的幾個小城，南北戰爭的話題便揮之不去。比如南卡羅來納州的州府哥倫比亞，1865年2月12日，北方軍名將謝爾曼的隊伍占領該城并于當晚放火，除建于1801年的南卡羅來納大學、州議會大廈、州長官邸等少數建筑幸存外，整個城市被焚毀。亞拉巴馬州的亨茨維爾，在1862年被北方軍一把火燒了個干凈，到如今無論是殘留還是后來重建的，有上百年歷史的老房老街，都跟寶貝似的努力保持原貌，成了有特色的旅游地。

亨茨維爾另外一個吸引游客的地方是太空與火箭中心，隸屬于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1960年在此建立的喬治·卡·馬歇爾太空飛行中心。它們是美國空間技術研究開發制造基地，專門生產火箭助推器，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宇航展覽中心之一，陳列著各種和宇航有關的設施、火箭、航天飛機等。游客還可以參觀宇航訓練中心、研究開發中心、太空實驗室。附近的雷德斯通兵器庫是美國導彈部隊司令部所在地。

亨茨維爾市里有一面戰爭紀念墻，上面有美國發生過的所有戰事的時間。后面是一個公園，露天畫廊反映美國軍隊的成長歷史，以及不同時期戰爭的兵器裝備。還有一戰、二戰的士兵雕像，地面鋪滿紅磚，每一塊都刻有這個城市犧牲者的名字，看了讓人既壓抑又震撼。后來，到了弗吉尼亞州的諾福克和紐波特紐斯，到羅德島州的普羅維登斯，到新澤西州的特倫頓，在城市的顯著位置，都能看到關于戰爭的紀念地和公園。

1607年5月13日，102個英國男人乘三桅帆船橫跨大西洋到達弗吉尼亞，他們在離現在諾福克不遠的詹姆斯河口登陸，建立了詹姆斯敦，一個城堡，一座教堂，一個倉庫及一排板房。這成為英國人在北美大陸的第一個殖民區，美國史學家一致認為“美國從這里開始”。諾福克是弗吉尼亞州最大的城市，位于大西洋沿岸的中點，與樸茨茅斯、漢普頓、紐波特紐斯三個城市隔河相望，構成港口城市群。這里是美國東海岸最大的海軍基地，還是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大西洋艦隊司令部的總部。在1997年7月2日，同時有5艘核動力航空母艦停泊在港口，它們是“斯坦尼斯”號、“華盛頓”號、“羅斯福”號、“企業”號和“艾森豪威爾”號。

到諾福克旅游，軍艦便是看點之一，當地的海事博物館，停著一艘上世紀90年代中期退役的戰列艦“威斯康星”號供人參觀。它參加過“海灣戰爭”，1991年1月17日在波斯灣向伊拉克發射了第一枚“戰斧”巡航導彈。有意思的是，雖然退役了，可軍艦上的設施保養良好，有需要的時候仍然可以投入作戰。因此，只向游客開放了甲板的一層。

在公園里放一些退役過時的武器，會讓人時不時想起某一場或大或小的戰爭。看見幾個美國人把幼兒放到貨真價實的坦克車上玩耍，不知道會對孩子的將來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在紐波特紐斯，陣亡將士的陵園和公園僅一墻之隔，里面擺放著老式的魚雷和艦炮，看上去應該是安葬了些犧牲的水兵。這個地區擁有大量的造船廠和貨物碼頭，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成為軍工制造業的重鎮，高峰期有四五萬人為海軍造艦艇，還有維修、改裝、后勤保障等產業，繁榮一時。戰爭是殘酷的，比如1944年6月6日開始的“諾曼底戰役”，持續兩個月，造成超過9000名盟軍士兵陣亡。可以想象，當年參與搶灘登陸的船和士兵，應該有不少就是從這里出發的。

第二次世界大戰留給美國的更多的是“光榮與夢想”，新澤西州的州府特倫頓，在市中心一個古老又金碧輝煌的博物館式建筑對面，有反映美國在這場戰爭作用的精心設計的壁畫，用的都是些波瀾壯闊氣勢恢宏的老照片，組合出讓人不得不佩服的宣傳效果。其實，這個城市和旁邊的特拉華河，更值得回顧的是美國獨立戰爭中發生在這里的一場戰斗。1776年，華盛頓的大陸軍在紐約長島不敵英軍，吃了幾場敗戰，被迫從新澤西撤到特拉華河對岸的賓夕法尼亞。為了重振士氣，扭轉局面，12月25日圣誕節之夜，在暴風雪中華盛頓得到漁民的幫助，率領僅有的2400人渡過冰冷的河面。次日凌晨，他將部隊分成南北兩路縱隊，直撲特倫頓的英國守軍黑森雇傭軍。奇襲大獲全勝，1400名雇傭兵中近1000名被俘，25名雇傭兵包括指揮官約翰·拉爾上校被擊斃，繳獲大量輕型武器，還有大炮和輜重。大陸軍僅兩個人凍死，5個人受傷，其中有一個人叫詹姆斯·門羅，后來成為美國第51任總統。黑森雇傭軍是德國職業軍人，戰斗力非常強，按照當時的戰爭傳統，深冬季節，特別是圣誕節和新年前后，是不會交戰的。他們都在軍營里飲酒狂歡，接著倒頭大睡，也沒有安排哨兵，打起來后先把大炮丟了，想逃又被截斷退路，只好投降了事。

作為對特倫頓守軍被全部殲滅的直接反應，英軍將領洛德·康沃利斯立馬帶著8000士兵南下離特倫頓12英里的普林斯頓。1777年1月2日，他率5000多人進抵特倫頓，與華盛頓的大陸軍對峙，在普林斯頓留下2500多的英軍待命。面對英軍重兵，華盛頓在夜里利用一條荒廢的道路從康沃利斯身后悄悄溜走，在第二天突然出現在普林斯頓的英軍面前，發起攻擊，打得敵人措手不及。當英軍主力往回趕時，華盛頓已經撤往別處，他終于取得了獨立戰爭后的第一次重大勝利。說這場大捷的意義，有的人認為并沒有從根本上扭轉戰爭的態勢，但是如果沒有這一仗，獨立戰爭的未來就難說了。華盛頓決定強渡前，在日記里寫下“勝利或死亡”幾個字，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困境，用堅強的意志抓住了機遇。

因戰爭而死對于一個人或一個家庭來說，永遠是悲劇，這讓人想起美國歷史上南北戰爭中規模最大的一次戰役。1863年6月，南方軍統帥李將軍率領弗吉尼亞軍團7萬余人進攻賓夕法尼亞州和馬里蘭州，威懾華盛頓、巴爾的摩及費城。勝利在望之時，和米德將軍率領的88000北方軍在葛底斯堡遭遇，7月1日～3日激戰。7月1日的戰斗，南方軍投入兵力27000人，北方軍20000人，南軍占優勢，北軍不斷丟失陣地，向城區退卻。7月2日，李將軍決定繼續進攻，調動了全部70000兵力投入戰斗，而北方軍后續主力到達戰場，兵力增加到97000人，這一天雙方在幾個區域互有勝負，戰斗陷入膠著狀態。7月3日，南北兩軍的兵力都是20000人，李將軍指揮所有的炮火向敵人陣地轟了兩個多小時，北方軍頂住了，堅守不動搖。接著，南方軍不得不投入最后的12000人，穿越大片的開闊地向前強攻，不到一小時死傷5000余人，因此全線失利，朝著弗吉尼亞州撤退。葛底斯堡三天的戰斗中，北方軍傷亡、失蹤人數為23000人，南方軍為28000人。這一戰役的勝負決定了南北戰爭的最終結局，這一戰役如此重要，以至于當年11月8日在葛底斯堡公墓落成時，林肯總統親自參加了紀念儀式，并發表了著名的272個字的演講。

今年，美國陣亡將士紀念日前后這幾天，我們正在賓夕法尼亞州州府哈利斯堡。開始沒明白是什么節日，反正聽說是全國放假，沿河邊的街道搞起了“廟會”，有賣手工藝品的，有吃的，還有演出。后來知道這是人家非常重要的日子，既是哀悼日，又意味著夏天到了。節日起源也和南北戰爭有關，1866年，在南北戰爭結束后不久，紐約滑鐵盧小鎮有個名叫亨利·韋爾斯的藥店老板，提議全城商鋪關門一天，為在戰爭中犧牲的將士們默哀，得到大家支持。這一年的5月5日，該鎮舉行紀念活動，人們將花圈放在士兵的墓碑前。同一天，聯邦軍退伍軍人組織共和大軍的創始人喬納森·洛根將軍宣布，5月30日將會是一個紀念在戰爭中犧牲士兵的日子，他帶領退伍軍人到公墓用鮮花和旗幟裝飾將士的墓碑，因此最初也被稱為裝飾日。這兩個儀式在1868年合二為一，老兵和市民一起為犧牲的將士掃墓。

1873年，紐約州政府開始有了官方的活動。1890年，這個節日得到北方各州的認可。南方并不認同這個節日，他們選擇其他日期紀念死去的將士。直到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陣亡將士紀念日逐漸演變為紀念所有在戰爭中死去的人，而不僅僅是南北戰爭中死去的人。1971年，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方便地開展紀念活動，尼克松總統以美國聯邦政府名義宣布其為法定國家節日，并將日期定在5月的最后一個星期一，到這時候美國的所有城市都舉行儀式向為國捐軀的將士致敬。

前一段時間，美國亞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爆出數十名退伍老兵因拖延治療導致死亡，由此引發社會及媒體對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醫療體系管理混亂的激烈批評，并要求部長埃里克·新關辭職。5月26日（星期一）美國陣亡將士紀念日，在首都華盛頓郊外的阿靈頓國家公墓，美國總統奧巴馬在致辭中說：“我們必須為退役軍人及其家屬提供更多的幫助，并確保他們獲得應有的醫療服務、福利以及機會。”這一天，成千上萬的摩托車騎士以集體通過華盛頓的方式，呼吁人們關注戰爭問題和在軍事行動中失蹤的戰士。

（編輯·麻 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