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背影

周蓉蓉

[摘 要]一部戊戌變法的歷史，折射出近代中國社會轉型期不同階層對于物質、精神文明的不同探索，反映出社會變革的共性特征與中國政治制度獨有的復雜面貌。歷朝歷代的新政大都以失敗告終，其根源在于傳統道德秩序的阻礙。這不是一個統治者或者幾個“先驅”的問題，而是整個社會“集團”強大的文化阻力造成的。

[關鍵詞]法源寺；“士”文化；傳統倫理；近代化

初讀《北京法源寺》是在6年前，那時的自己涉世未深，對人生和社會的看法還處于懵懂階段，在初中語文老師的推薦下閱讀了此書。如今仍記得當時閱讀的手不釋卷，掩卷的心潮澎湃，為戊戌變法中慷慨悲歌的士子大夫感動，為社會變革中上下求索的仁人志士感嘆。如今再讀，時過境遷，心境有了很大改變。隨著知識與閱歷的增加，對人生和社會的思考逐漸深入，對書中許多內容有了新的理解和體會。

讀這部小說的心情是激動的。書中以法源寺這一實體的存在，自康有為講起，時序貫穿清末到民國初立，焦點集中在幾位改革運動里的靈魂人物，如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等等，牽引出對時局變化的行動，尤在個人思想與兩難的關鍵問題上，大幅著墨，并解詩以明志，將糾結纏繞的問題，從不同觀點辯論，抽絲剝繭，發人深思。李敖本人在書末寫道：“《北京法源寺》是一部歷史小說。它以具象的、至今迄立的古廟為縱線，以抽象的、煙消云散的歷朝各代的史事人物為橫剖，舉凡重要的主題：生死、鬼神、僧俗、出入、仕隱、朝野、家國、君臣、忠奸、夷夏、中外、強弱、群己、人我、公私、情理、常變、去留、因果、經世濟民等等，均在本書論述之列。這種借歷史人物強烈表達作者自己思想的小說，突破了自古以來史家春秋筆法的限制，其內容豐富自是罕見的。”

對于改革，中國歷朝歷代都有先例，然而大多以失敗告終。即使結果成功，主張改革的官員大多沒有善終的結局，比如商鞅，比如王安石。李敖在書中針對這一點發表了自己的深刻見解，他說中國政治過去往往是被一個集團所把持，而既得利益集團是鐵板一塊，集團的頭兒想改都改不了。王安石變法的慘敗就是一例。筆者贊同這一觀點。但同時又不禁質疑，為什么士大夫階層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為什么有歷朝歷代的教訓，他們依然義無反顧地執著？

筆者認為這與中國傳統的“士”文化有很大關系。“譬如‘道，是一種重要的信仰，可以解釋是上帝也可解釋是宇宙的規律，正因為中國人對此有追求，中國才有希望。‘仁義也是規范，是進入了神明的東西，代替了宗教情懷。”[1]。從這種傳統倫理規范中生出的包括儒、道、釋的傳統文化，又培養了一批最先進的“士”和士文化。李敖在書中就塑造了譚嗣同這個忠臣大儒的形象，無論他對譚的死做何種解釋，萬變不離其宗，他追求的就是一種“道”，一種傳統倫理的信仰。譚嗣同這樣一個道德純潔的人物，就是傳統“士”的典型。

然而，“一個國家道德過強不是好事”，“士”的倫理在很大程度上成為社會變革進程中的絆腳石。回顧歷史，道德因素始終在中國近代化的過程中發揮著不可忽視的負面力量，直到今天仍是如此。在古代中國，士大夫與皇帝之間不僅是權力同盟，更是“道德同盟”——他們共同營建出一套龐大的道德倫理體系，并以之作為治國的標榜：“皇帝高唱繼承圣王的論調、標榜德治主義以求得王朝的安寧保障；知識分子通過經典的學習、古圣王事跡的講述不斷向皇帝灌輸德治觀念以期杜絕皇帝的專橫。在這里，學問連權力、權力通學問現象已表露無遺。所以，學問并不僅僅是表現權力，其本身就是權力自身。i

因此，士人被打上了雙重的烙印。一方面，他們是時代的先驅，是先進理念的提出者和先進運動的發起人，另一方面，他們又因為依附于上層統治者而失去了徹底實踐自己主張的自由，甚至成為后來思想先進者的羈絆。康有為就是這樣的典型。中學歷史課本中將維新派的這種雙重性質解釋為“民族資產階級自身的局限性”，對此筆者不贊同。將戊戌變法同英國資產階級革命、日本明治維新進行比較，不難發現，同樣是資產階級，同樣是倡導君主立憲的改良運動，同樣是面對所謂的“封建政權”，英國、日本均成功而中國失敗的根本原因并不在改革者的“資產階級”身份。筆者認為其本質在于不同文化對改革者行動的影響。說的更確切一點，是中國幾千年的傳統道德觀念影響了運動的結果，是士大夫的傳統倫理與變革目標發生了巨大的沖突。

綜上可以看出，歷朝歷代的新政大都以失敗告終，其根源在于傳統道德秩序的阻礙。這不是一個統治者或者幾個“先驅”的問題，而是整個社會“集團”強大的文化阻力造成的。華夏五千年的文明源遠流長，有優有劣，我們只有冷靜清醒地總結反思，找出其中阻礙發展的弊端，從根本上有所改變和進步，才能在構建和諧社會、邁向物質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現代化的今天明確自己當下的任務，看清未來發展的方向。

參考文獻：

[1]李敖：《北京法源寺》，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0-03-01

[2]茅海建：《戊戌變法史事考》，三聯書店，2005年第1版

[3]桑兵：《庚子勤王與晚清政局》，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0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