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飲食與藥

楊秉輝

飲食與藥從來關系密切。說起中國傳統醫藥的來歷，中醫先生說“神農嘗百草，一日遇七十毒”。神農氏在“嘗百草”（研究有什么東西可以吃）的時候遇到了許多“毒”，這里的“毒”應作藥來理解，可見藥是與可以吃的東西一起進入人類的生活中的，所以，中醫說“藥食同源”是非常正確的。西方國家早期雖然也用植物藥物治病，但是，他們的藥來自于化學品，與食物好像有好些距離。不過兩者同樣關乎民生，又多經口而入，所以，很多國家都有個類似FDA的機構統一管理藥品與食品的審批。這也可以算是藥、食相聯系的證明吧。

不過在中國，這兩者常常被混淆，最典型的例子，有個叫張悟本的人寫了一本書，名叫《把吃出來的病吃回去》，銷量在百萬冊以上。怎么把吃出來的病吃回去呢？這位張先生教人吃綠豆、吃生茄子（只限于長條形的那種），結果弄得綠豆價格飛漲，茄子也貴了，主要是因為人們相信食物能治病。其實，雖然藥食同源，但二者早已分道揚鑣。食物能果腹，但沒聽說過藥能吃飽肚子的；藥物能治病，但食物充其量起點輔助的作用，并不能治病。神農氏把藥從百草中分離出來便是因為它們有“毒”，只能在生病的時候酌情使用。

張悟本的例子固不多見，但國人一旦患病，關于吃的問題便馬上警覺起來，倒是十分普遍的現象。無論什么病，病人都會問醫生什么東西能吃、什么東西不能吃，這對于別的國家來說幾乎是絕無僅有的。考其出處，大約是源于中醫有“忌口”一說。不過中醫講究辨證論治，豈有生什么病就一定不能吃什么東西的道理？

然而，不光是中醫，西醫在一些代謝性疾病的治療上也十分關注飲食問題。飲食控制是治療糖尿病的原則、措施，舉世皆同；肥胖癥必須控制飲食，天經地義；脂代謝紊亂的患者要控制脂肪的攝入；痛風病人要控制嘌呤食物的攝入量；甲狀腺機能亢進患者要控制含碘食物的攝入，這都是有據可查的。甚至一些非代謝性疾病也有飲食控制的要求，如高血壓患者必須控制食鹽的攝入、酒精性肝病患者必須戒酒……不過，關于飲食控制之事，在我國卻常常不能十分準確。一方面是不夠重視，如高血壓患者甚至多不知要控鹽，而醫師也多忙于給病人開藥方；另一方面是失之絕對，把“控制”理解為“不能吃”——酒精性肝病患者確實是不能喝酒了，但胖子卻不能不吃飯，即使脂代謝紊亂也并非絕對不能攝入脂肪。

對飲食控制失之絕對的一個潛在原因是國人對藥品毒性作用的畏懼。“是藥三分毒”，藥品皆有毒性，無論是中藥還是西藥皆是如此。正因為如此，所以，用藥應該由醫生開處方，而醫生要學會處方則要精通藥理、病理，權衡利弊，非不得已并不用藥。不過就算是“是藥三分毒”，也有七分是療效，療效是對疾病而言的，而疾病是損人健康、害人性命的，不能因噎廢食，這是人們都明白的道理。當然，如果必須用藥，醫師也要精選品種、斟酌用量，以求療效之最大化而毒副作用之最小化。

我國民眾對藥品毒性的關注似乎僅僅在于西藥，認為西藥有毒而中藥無毒。我國的醫師，即便是西醫也入鄉隨俗了，尤其是在一些代謝性疾病的處理中，多強調不能吃什么，而在藥物治療上則偏于保守。最近，讀美籍華人沈群先生的《美國也荒唐》一書，言其在中、美兩國治療痛風病的經歷。中國醫生強調不能吃海鮮、不能喝啤酒，治療的藥物為別嘌醇，每日100mg，并強調此藥有毒性，不能多吃。結果是盡失口福而痛風卻年年發作。后來到了美國，美國醫生不強調什么不能吃的事，讓他每天吃400mg別嘌醇，結果既滿足了口福又不發痛風。沈先生的意思是，美國人的許多事情貌似荒唐，其實并不荒唐。確實，痛風因血液中尿酸過高引發，而人體的尿酸80%是內生的，或產生過多或排泄不暢，是人體嘌呤（尿酸為嘌呤代謝的最終產物）代謝的一種病態。真正由吃進去的食物演化為尿酸的，充其量只占20%而已。其實人體中的膽固醇有80%也是在人體肝臟中產生的，其余部分通過攝入的食物產生。所以，再怎么忌口，對疾病來說，也沒有多大作用。別嘌醇可以減少尿酸的形成，在我國，初始用量確定為100mg/d，視療效和腎功能情況而定；2周后，可增加至200mg/d，再過2周后，可增加至300mg/d，一直到病情緩解后，每日服100mg～200mg以維持治療。如果一直讓病人一日服100mg，確實可能用量不足，以致未能發揮療效。

當然，血液中尿酸已經過高，或者膽固醇已經過高，說明身體對此類物質的代謝出了問題，如果高嘌呤、高膽固醇的食物依舊照吃不誤，亦非合理。用藥劑量不足未能發揮療效，但藥物是把雙刃劍，濫用藥同樣禍害不淺，據報載，美國每年死于藥害者達20萬人之多。

坊間有“什么都能有，就是不能有病”的說法，的確如此，有了病真的麻煩，吃藥要當心，飲食也要當心。

編輯/丙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