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佩學
春天來了,天暖,風輕,陽光充足。每到中午,就能聽到母雞下蛋的叫聲,“咯咯噠”“咯咯噠”響徹整個村子。沒幾天,順著母雞下蛋的聲音,就能聽到土街上傳來賣冰棍的吆喝聲,冰棍,冰棍,雞蛋換冰棍。半大孩子就像挨針扎了一樣,聽到賣冰棍的吆喝聲,一下子就魂不守舍了。
看到一個孩子拿著雞蛋出來換冰棍,用不了多久,村里的孩子就陸續在冰棍箱子的周圍集合了。一個雞蛋的,兩個雞蛋的,大多數都是拿雞蛋來換冰棍,很少有孩子拿錢來買冰棍。我的母親從不輕易給我們拿雞蛋換冰棍,跑回家要雞蛋,母親立馬就急了。也是的,我家的雞蛋用的地方太多了,兄弟姐妹幾個上學的書費、鋼筆、鉛筆、本子、橡皮文具都指著賣雞蛋呢,還有買食鹽的錢,醬油和醋很少買,只是在端午節、中秋節吃餃子時,打上一瓶醬油,多少年也不買一瓶醋。每年學校開運動會時,每人一雙白球鞋,也要等著母親賣雞蛋的錢來買。家里人頭疼腦熱,鎮痛片、安定,還有一包一包的中草藥,都是用雞蛋換來的。從春天、夏天到秋天,除了端午節,每個人能分上幾個煮雞蛋吃,再吃雞蛋,想都別想,就是來了客人,煎一盤雞蛋,母親也會和著面粉一起煎的,打上三個雞蛋就不錯了。拿雞蛋換冰棍,母親說我們是敗家子,離大逆不道差不了多遠了。
沒有辦法,每天中午,我和二哥閑著沒事兒,就去生產隊院里的谷草垛周圍轉悠。那里有許多雞在啄著谷粒吃,有時竟把蛋就下在谷草垛上。聽到母雞“咯咯噠”“咯咯噠”的叫聲,我們就沖過去。現在說起來,覺得荒唐,就像在說笑話呢。有一次,竟然真的在谷草垛的縫隙間揀到了一窩雞蛋,數了數竟然有27枚,我和二哥差點樂暈過去。忍不住拿回去給母親看,母親替我們收了起來,答應再來賣冰棍的,就給我們換。母親向來說話算數,從那以后,每次來賣冰棍的,母親就給我拿一枚雞蛋,換三根冰棍,我、二哥,還有妹妹,一人一根,吃著冰涼的奶香冰棍,別提有多高興了。母親從來不吃冰棍,遞給她吃,她說太涼了,吃了會胃痛。
高一暑假,我閑著沒事兒,正好二哥找到了活兒,就把賣冰棍的箱子交給我。早晨五點鐘騎自行車到縣城上冰棍去賣,晚上黑天了才回家,運氣好的話,兩大箱子冰棍就賣完了。說是賣冰棍,其實就是雞蛋換冰棍,一個雞蛋換三根冰棍,碰到收雞蛋的,就把雞蛋賣了。就像走村串屯子賣冰棍的一樣,收雞蛋的,也到處都是。賣了十三天冰棍,才發現雞蛋換冰棍很賺錢的。一個雞蛋一角錢,冰棍呢,把冰棍廠搭送的都算上,一根冰棍一分錢都不到。算著算著,就能算成百萬富翁!沒賣過冰棍不知道賣冰棍的辛苦,一天十二小時,跑上百十里路,嗓子喊啞了,飯也吃不上一口,只能買幾個“光頭”對付,再去掉遭損,多少掙幾個錢,斷沒有算出來的那么多。
我賣過冰棍以后,每當我看到賣冰棍的,便對他們多一分敬意,理解他們的斤斤計較。雞蛋換冰棍,讓我有了終生難忘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