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外二首）

沈遇

最早醒來的是窗戶，還是水管？

都不是，最早醒來的

是煙囪

還有一些長腳的夢

她們像鷺鶿

把含在嘴里的男孩們緩緩放下飛向

另一國度

自語

靜靜等了又一夜，白燭火里的

飛蛾，也沒吃掉窗簾，

木頭發(fā)不出石的光澤，沒人坐在懸崖，

摸自己的膝，

流云不會從白裙下四散，

人臉也不會出現(xiàn)在，小畫上面

很多人沒來得及進(jìn)入繪本，就消失了，

趴在床上的我，像記錄一部大辭典，

圓珠筆水洇進(jìn)床單，在那個穿藍(lán)罩衫的

女人大聲叫喊之前，我不把她畫進(jìn)去，

她就先

不是我的媽媽。

洞之哀歌

小洞洞，我的小圍巾，圍巾上那朵手織的小桃紅，

桃紅上最擰巴的那根線，線上被蟲蟲咬過

一口的小洞洞

媽媽讓我上街買菜，我把肉餡燒餅給那只

大黃狗吃啦，

系他老婆圍裙的善良大叔又遞給我一個，

天知道半年后我要為這個付出代價(jià)！

小洞洞，我的小卷心菜，菜芯里最柔軟的小葉片兒，

葉片兒上最不該被摸到的，小溝溝里的小豆豆

檢查身體那天，戴牙醫(yī)眼罩的醫(yī)生把我抱上診斷床，

他說我胃里長了一顆牙齒，說這牙齒會開花，

他的手指很冰，指縫里沒有一絲父親的荒涼

小洞洞，我的小內(nèi)褲，內(nèi)褲上最不該抽絲的那根松緊帶，

松緊帶里過早松弛的神經(jīng)，神經(jīng)上系著我處女的笑，

小洞洞，我有個

小洞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