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邊的生活

◎ 李郁蔥

水邊的生活

◎ 李郁蔥

河面上的月亮

它在，那么久遠的凝視里

它高過了屋脊、高過了腳步——

像是一陣久遠的風

那不能掏出的暈眩：它意味著

那飛揚的屋檐和窄窄的街道

那里記住了一個回家的人，

那寧靜的，那輕逸的，它是我們

共同的鑰匙：如果靈魂能夠眺望而不曖昧

我們可以聽到月光的聲音……

這里一切仍在飄浮

像是那一艘船的走過，

并不特殊，在這河道上，它是一個行動

這里的一切：是的，和你想的一樣

水分開然后那愈合繼續

它也許看到，而不是說了就改變

那是若干年，你知道

是什么仍在飄浮，在你的心里

其他的不過是那些改變——

那些生活和夢想，那些暗中的堤岸

如果錨讓這些生了銹

還是得面對，而水鳥斜斜掠過

一個符號：那閃亮的

也許最快就失去。雨向下捉住了

恍惚的土地，它忍受了一個空腹的夏季

我們在看，但為什么不在其中？

城和水

在遠處，這水所流過的開闊之地

一座熱鬧的城池

猶如巖石沖擊流水時的喧嘩

它奔涌著、歡騰著

和流水渾然一體，迎接夜晚的色彩

它曲折地延伸著

干涸的河床，星星點點的卵石

平凡而眾多的面孔里

是不是有一個人走來？人

總是依偎著水而生活

但他們從不解釋，他們

只是低聲的交談，在促膝的距離里

——風帶來了冬天

他們感到寒冷猶如水的波紋

起先只是一點，接著一圈圈擴散

在恐懼中震顫：就像這水

無法洗清那沿途滲入的混濁

那黑的、那憂郁的

落葉所蝕刻的天空

早已腐爛了水的清澈

不要靜靜地歌唱，不要為

內部的成熟而憤怒——

“逝者若斯夫”，生命遠遠地走動

沿著野花盛開的河堤

若干里之后，終歸要沉默

流水

是那些浣衣者嗎？流水像是巨大的疑問

悄悄流出，而船這樣緩慢

我們需要一個速度，因為太快

或者太慢：我們需要一個時間

在被勾引的路上，我們需要那俯視

流水收藏了多少的面容？

在我們的身邊蜿蜒，一直以來

它肯定了大地、村莊和鮮花般怒放的身體

它肯定那輕的要重過那重的

那重的是一種上升，而我們的體內

一直就埋著那卷刃了的劍

它等待火如同一個時代的錘煉

那些人他們不曾變化，尤其

是他們臉后的表情，不吃驚，也不顫栗

他們目睹那發生。是平常的，而他們

依然飲用這水，并不來自于傳說

平靜的水面下自有魚類貪婪的爭食

他們看到了速度，慢的變成了快的

水依然覆蓋著水

水洗著水，但時間并不加速

它有那不變化的尊嚴：鷺鳥依然優美

天地依然遼闊，有人依然誦讀

風帶來他們那些微弱的面容

我陶醉于這凝視，漸漸如手中松開的沙……

趕海者

也許可沿著這海灘走向遠處

我們的閑暇，在這鷗鳥鳴叫的清晨

濃烈的海腥氣抓住我們的視線：

遠方是浪，一排排的浪，一排排

沖向我們。但那些海邊的人，

他們低伏著身，像我們往常所做的

在生活中我們低伏著身

我們看到自己的面容，在模糊的水面上

因為那晃動，我們看不清自己

是什么撬動巖石的心：是粗糙的手？

還是時間？消磨我們的痕跡

在這沙灘上，是什么依附于這勞作

饋贈嗎？不，是我們索取的心

尋找這細小處屬于我們的

那些積淀，那些在歲月中被打開了的

我們在勞動中被提醒了的

是那些可以消散的，可以被波濤卷走

而我們抓住了那流沙——

它流失，在我們的走動里，它成為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