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犁


第一回 趙老蔫徒步回家 將軍墳夜半驚魂
話說玉龍山的西南轉角處有一傘狀懸崖,遠遠望去,像一個大蘑菇活脫脫嵌在那兒。所以,祖輩人都叫它蘑菇崖。
這蘑菇崖下,山體向內凹去,是上山或路過的人避雨乘涼的好地方。雖說地方好,不趕上下大雨,很少有人來。因在崖下不到百米的向陽坡上有一個老墳地,當地人叫亂尸崗子。這亂尸崗子又因為埋著一個清代將領,當地人又習慣叫它將軍墳。將軍姓什么,叫什么,卻無人知曉。只有一個方石砌筑的墓裸露在陽光下。一個半截兒石碑還立在那兒,可上面的字跡早已斑駁不清了。將軍墓就這樣靜靜地臥在那兒,年復一年地注視著那里的滄桑。
墳地的南邊不遠,就是一條自西向東的小路和一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連著。因為有了蘑菇崖,所以村子就叫蘑菇屯。多年來蘑菇屯的村民安穩地過著日子,可最近卻鬧起了鬼。那是縣里來了考察團,去了將軍墳之后發生的事。有人說那是考察人員沖撞了神靈,破壞了那里的風水才鬧鬼的。人們信以為真,因為目擊者也是受害人,是村里頭號的老實人趙老蔫兒。
那天老蔫兒上縣城,磨磨蹭蹭辦完事,太陽早已偏西。他竟錯過了那趟車。住店吧,他舍不得;讓他打車更沒門兒。老蔫兒想,不就六十多里地嘛,俺走。這老蔫兒真倔,買了根麻花一邊嚼著一邊往回走,直走得老蔫兒渾身冒汗。還好,太陽很快就下去了,老蔫兒來了精神頭,一步不停地緊走。
已近午夜,遠處黑乎乎的玉龍山近在眼前。走到岔道口,老蔫兒依舊像白天一樣抄小路走了蘑菇崖。這樣用不了半個鐘點兒就可以到家了。
夜里,微風吹來,老蔫兒覺得很爽。他加快了腳步,蘑菇崖就在眼前了。他下意識地向不遠處的將軍墳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他的神經立刻緊張起來。將軍墳有光亮!他想,這大熱天一定是磷火。他從小就聽老人們說過。他理智地蹲下并使勁地眨了眨眼睛,不對,怎么是紅光?忽明忽暗的,還有響動。
這個時候,老蔫兒忽然想起小時候奶奶常講過的故事,說那兒埋著洋毛子的腦袋,晚上就會出來游蕩。后來也知道那是嚇唬小孩子,怕他們晚上亂走。可這會兒的老蔫兒是真的害怕了,本來一身熱汗也變涼了。他心在狂跳,手在亂顫。正想撒腿跑,剛一站起只覺得膝蓋一軟,“哎喲”一聲向前撲去,臉重重地磕在地上。說來也巧,與此同時只聽那墳地里也同樣發出“哎喲”一聲,光亮也隨之不見了。緊接著一個黑影立起來,飄飄悠悠向他一躥一躥蹦過來,幾乎沒有聲音。
老蔫兒一看,這哪是人啊,整個一黑乎乎的僵尸!
老蔫兒嚇得是真魂出竅兒,哪還顧得上臉上的疼痛,連聲大喊:“鬼……鬼……”沒命地往家跑。
跑著跑著,老蔫兒一個趔趄栽倒在地,瞬間他就沒有了恐懼,只感覺很舒服,很困。他暈過去了。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睜開了眼睛,摸摸臉,黏糊糊的,很疼。他向漆黑的四周看了看,當看到將軍墳時才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恐懼馬上又讓他顫抖起來。他剛想站起來,雙腳已動彈不得。用手一摸才知,雙腳已被青藤綁了個結實。是誰綁我?老蔫兒忽然想起那僵尸向他蹦來……頓時一泡尿全撒在褲襠里了。他胡亂地用手拽掉了纏在腳上的青藤,又沒命地往家跑去。
老蔫兒一氣兒跑到家。燈還亮著,他一腳門里就坐在了地上。妻子看他滿臉是血,胡言亂語,著實嚇得不輕。待了片刻,老蔫兒站起來一頭扎在炕上,扯過毯子蒙在頭上,渾身哆嗦著佝僂成一團,接著便發起高燒來。家人忙著找村醫,打針吃藥,但不見緩解。
整整三天,老蔫兒才緩過神來。他仿佛做了一場噩夢。他告訴大伙兒在將軍墳被鬼綁住雙腳的事。人們被老蔫兒說得毛骨悚然。但他們相信老蔫兒,因為老蔫兒從不撒謊。只兩天工夫,老蔫兒撞鬼的事兒就傳遍了全屯子,而且越傳越神。那些膽小的人晚上全都不敢出屋了。
可這屯子卻有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郭頭似乎不以為意,仍舊每天晚上拿個小板凳,端壺茶水,在屯中那棵兩人才能摟過來的古樹下乘涼聊天。
要說老郭頭,那可是這兒的名人兒。他就出生在這兒,十七歲那年跟著一支抗日隊伍走的,還參加過遼沈戰役和抗美援朝。聽說在朝鮮還參加過奇襲白虎團的戰斗,還是偵察班的班長呢。后來,全國十萬官兵退役,他本該去新疆,可他向組織提出申請回到了家鄉。二十年前他從鄉政府離休,沒跟兒子去城里,卻和老伴兒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蘑菇屯安度晚年。老郭頭是個愛管閑事的熱心人,人們無論年老年少大事小情都愛找他,他也樂于幫助。
這天晚上,那古樹下又聚了不少人,聽著老郭頭和趙老蔫兒嘮嗑,突然從西邊跑過來一個半大孩子,沖著他大喊:“郭爺爺……郭爺爺……不好啦……”
眨眼間孩子已到跟前,人們定眼一看,這后生乃是屯西頭杜老三的兒子二愣子。這二愣子氣喘吁吁,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老郭頭看著這個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第二回 蘑菇屯陰云籠罩 古樹下蕩氣回腸
二愣子氣喘吁吁,緊張得說不出話來。老郭頭讓孩子別著急,慢慢說。二愣子說,昨天他家丟了兩只雞,媽媽心疼得不得了。滿屯子都找遍了,就是找不著,媽媽就大聲吵吵罵偷雞的人。誰知剛才媽媽發現雞架里又少了一只雞,還在院子里撿到一個插滿針的小面人。一瞅挺嚇人的,媽媽一看就害怕了,說那東西會帶來災禍的。媽媽正在家里燒香呢。
老郭頭皺了一下眉頭說:“二愣子,回去吧。告訴你媽,沒啥事。那個小面人不會帶來災難的。相信你郭爺爺。”
二愣子走了,大家從插滿針的小面人兒自然又嘮到了鬧鬼的將軍墳上。老郭頭說,要說鬧鬼呀,那將軍墳確實是一個鬼地方。他呷了一口茶,講起了光緒年間清兵打洋毛子的故事來。
那是老郭頭的爺爺年輕的時候。一天中午,就是這棵老樹上當年那口大鐘被人拉響。村民們知道有情況,都慌亂地跑出家門。只見亂哄哄的人喊著洋毛子來了,紛紛向玉龍山上跑。不一會兒,就見洋毛子從蘑菇崖方向一窩蜂地向屯里涌來。
那洋毛子真嚇人,紅頭發藍眼睛,進屯子就搶就砸。不一會兒只見一個佩帶長刀的中國將領率領一股騎兵也沖進了屯子,一邊掩護村民撤退,一邊與洋毛子廝殺。眼看洋毛子越來越多,雙方傷亡慘重。這時村民都撤離了屯子,中國騎兵才邊戰邊退,準備在蘑菇崖旁邊的一條小路上山。誰知,進山的路早被另一股洋毛子封鎖,中國官兵在蘑菇崖下又遭遇了一場生死較量。
鐵馬金戈的中國軍人,借著蘑菇崖有利的地形,越戰越勇。將軍身先士卒,一馬當先。只見洋毛子的腦袋像西瓜一樣滿地亂滾。眼看著中國大隊人馬已經沖出包圍,突然又一股洋毛子前來增援。他們站成一排,舉著火槍一齊向將軍射來。撤在最后的將軍不幸中彈,他笑著看了一眼撤離的士兵和百姓,然后從容地倒下了。
戰斗結束了,蘑菇屯的百姓聞訊聚在將軍遺體旁,哭聲一片。村民自發地湊集銀元請工匠,用玉龍山上好的木料和石料,按當地最高禮節,把將軍及他佩帶的戰刀葬在了蘑菇崖下,那些洋毛子的腦袋自然也就成了將軍的陪葬。
故事講完了,這老郭頭的心情倒顯得沉重了。
“哎喲,郭老爺子,照您這么說,那兒真是鬼地方啊。”孫寡婦終于耐不住性子了。
“那就是鬼地方。建國初期,縣里來人對墳墓進行整修,在四周挖出好多人骨頭呢。就是現在你拿鍬隨便在那挖幾下還能挖出來。就是這么多亡靈,它也不鬧事。”
“那為什么呀?”孫寡婦愛刨根問底。
“那是因為一夫當關,將軍鎮守在那兒,手里還握著那戰刀呢。刀是辟邪的,你說哪個小鬼敢支楞?”
“那現在咋又鬧鬼了呢?”孫老二坐著聽了半天了,這會兒站了起來。
老郭頭抬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加重地說:“也許哪個小鬼碰了他的戰刀。”老郭頭越說越激動。
“我害怕,我害怕。回家吧,回家吧!”孫老二一嚷嚷,大伙兒都散了。
古樹下只剩下老郭頭一人。他望著天上的星星,聽著遠處的蛙聲陷入了沉思。從趙老蔫兒撞鬼到杜老三丟雞,他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正想著,忽聽樹后有窸窣的腳步聲。他回頭一看,暗處一個黑影向他走來。
老郭頭想,都這時候了,是誰呢,神神秘秘的?
第三回 孫老二神經錯亂 老郭頭進城療傷
老郭頭正想著屯里發生的事情,忽聽樹后有窸窣的腳步聲,他回頭一看,暗處一個黑影向他走來,走到跟前一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半大孩子他爹杜老三。
杜老三小聲地說:“郭大叔,我看這會兒沒人了,我跟您說句話。”說著,杜老三貼近了老郭頭的耳朵,聲音小得別人聽不見。老郭頭邊聽邊搖頭,說完,兩人一東一西回家了。
話說這趙老蔫兒的病是好了,可留在他心中的陰影卻老也揮之不去,想起來還心有余悸。聽了老郭頭的一番勸導,心情放松了許多。可沒過兩天,發生的另一件事更讓這老蔫兒以及村里人感到意外。那個一向被村里人認為大膽兒的孫老二竟也惹鬼上身,精神失常了。村里這下可炸了營,老太太和一些年輕媳婦們頻頻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
按說,這孫老二不應招這病。他年輕火旺不說,他壓根兒就不信什么。前些年貓洞子進狗洞子出的,沒聽說怕過什么。誰家死個人,他腦袋削個尖兒擠上去幫人家穿個衣裳守個夜,當然誰也不少給錢。去年到內蒙打工還領了個媳婦回來,安穩地過起了日子。村里人都說這小子行,出息。
誰想,這日子過得好好的,竟出了這事兒。孫老二媳婦王桂鳳說,他盡逞能顯大膽兒。聽說蘑菇崖鬧鬼,他非要去看個究竟不可。那是你隨便去的地方嗎?那自古就是鬼窩子,他不信,偏去。怎么樣?回來就兩眼發直胡言亂語。說走,不管什么時候,你拉都拉不住。 看來孫老二真的瘋了。昨天從鄉里回來的村主任王守業騎自行車路過蘑菇崖,就看見孫老二沖著將軍墳磕頭呢。王守業招呼他,他一臉驚恐狀沖他大喊著鬼,嚇得王守業渾身起雞皮疙瘩,趕緊走開。
這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讓這兒的百姓覺得這蘑菇崖越來越邪了。
中午吃了飯,老郭頭就去看孫老二。一進門就見孫老二媳婦王桂鳳在看電視;孫老二在炕上呼呼大睡。王桂鳳見老郭頭來了就倒水讓座,緊接著就抽泣起來。
“二侄兒睡著了?”老郭頭看著熟睡的孫老二并向那兒湊了過去。
“郭大爺,我給他吃了鎮靜藥,才睡著。”
這時只見孫老二翻了個身睜開了眼睛,沖著老郭頭就是一陣傻笑,接著一下子從炕上蹦到地下,手舞足蹈地轉起圈兒來,讓人看著眼花繚亂。
轉著轉著,他突然把手指向老郭頭,“鬼,鬼!”地叫個不停。
這老郭頭倒還冷靜,可王桂鳳卻掛不住臉兒了,沖著孫老二連推帶搡。老郭頭對王桂鳳擺擺手說:“沒啥沒啥,這病是得抓緊治啊。”
“郭大爺,讓您費心了。”王桂鳳帶著哭腔。
“唉,費什么心啊,我是看著傷心。我真的老了,最近不知咋地,我的腰疼得厲害。明天我去縣上住些日子,好好看看病,再看看孫子。”
第二天早晨,人們看見老郭頭佝僂著身子上了通往縣城的公共汽車。
正在這時孫寡婦趿拉個鞋,沒梳頭沒洗臉喊著“郭大叔”,沖著公共汽車跑來。等她跑到地方,汽車早已開走了。何事讓她這樣著急?
第四回 村主任遇事糊涂 孫寡婦徹夜難眠
這孫寡婦趿拉個鞋,沒梳頭沒洗臉喊著“郭大叔”沖著公共汽車跑來。等她跑到汽車早已開走了。大家感到納悶兒,一問才知,孫寡婦家的兩只大鵝丟了。這孫寡婦是個處處拔尖兒只占便宜不吃虧的人,丟了兩只大鵝還了得?
正當大伙聽著孫寡婦嘮叨時,屯東頭的老石頭從西邊背著一捆條子走過來。聽老石頭說,他早晨在蘑菇崖旁的柳條通里割條子,看見一堆鵝毛,還有鵝腸子。老石頭說,他看了也沒在意,只想是狐貍什么給吃的。
孫寡婦一聽在蘑菇崖,就嚇得不輕,她趕緊奔向村部。正好村主任王守業剛進院子。
主任聽了孫寡婦匯報,也感到事情有些蹊蹺,他馬上騎上自行車去了鄉派出所。
下午,村主任從鄉里回來,自行車還沒停穩,孫寡婦馬上迎了上去。
“我說主任,派出所來人不?”
村主任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連連搖頭說:“嗨,人家說了,你家那大鵝十有八九是被黃鼠狼子叼走的,別大驚小怪的。回去吧。”
“那我那大鵝白丟啦,它正下蛋呢。再說了,那黃鼠狼子那么小,它也叼不動啊……”孫寡婦沖著王守業喊了起來。
王守業不再吱聲,沖她擺擺手,蔫頭耷拉腦地進了村委會。孫寡婦也憤憤地回去了。
這孫寡婦剛出村委會院子,就見孫老二被他媳婦拽著從村衛生所出來,左手纏著紗布。這王桂鳳看見孫寡婦開口就說:“作孽呀,你說可咋整?我一眼照料不到,他摸出個錘子就向手上砸……”
孫寡婦今天心情不好,不愿跟她扯,隨便搪塞了幾句就匆匆離開。她一邊走一邊嘟噥:“這人咋都這樣?真晦氣!”
孫寡婦剛到家,就聽到村里的廣播響了,是村主任的聲音:“村民同志們,最近村里發生了幾件事,大家不要害怕,那都是自己嚇唬自己。我們要破除迷信,不要想別的。該干什么干什么。”
孫寡婦一聽,簡直氣個倒仰。她想,這人咋都這樣,還當什么主任?
晚上,孫寡婦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著。墻上的掛鐘打了十二下,她仍沒有睡意。這七月的夜悶得喘不過氣來,她索性披上衣裳走到外邊涼快涼快。借著下弦月的光輝,朦朧的村子依稀可辨。孫寡婦正凝視著遠處,忽聽東邊小道上有人說話。接著,幾個黑影向這兒走來。孫寡婦趕緊蹲在障子下向外看,三個黑乎乎的影子幽靈般向西飄去,聲音很小。她腿有些發軟,手也抖動起來。正想回屋,只見又一個熟悉的身影緊跟著也消失在夜色中。這人是誰?難道是他,怎么跟個鬼似的?她稍微鎮靜了一下慢慢回屋去了,躺在炕上瞪著眼睛,更是無法入睡了。那飄悠悠的影子總在眼前晃動。
不知過了多久,東方發白了,天漸漸亮了,雞也叫了好幾遍,孫寡婦才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正當孫寡婦開始云游夢鄉的時候,一陣敲門聲將她驚醒。她一愣神,坐了起來。
第五回 蘑菇屯又添疑惑 村主任再解謎團
孫寡婦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她一愣神坐了起來。外面早已大亮,太陽也升起老高了。孫寡婦推開門,嘈雜的聲音便涌了進來。前邊不遠處的古樹下聚了不少人,愛湊熱鬧的孫寡婦趿拉個鞋就跑過去了。
“老孫婆子,咋睡這么死呀,招爺們了咋的?都敲你兩遍門啦!”蘇二牛見面就跟孫寡婦鬧開了。
“別扯犢子,快說這是咋的啦!”
“咋的啦?說了你也不信。”蘇二牛賣起關子來了。
“有屁快放!”孫寡婦一把抓住了蘇二牛的耳朵。
“哦,我說我說。聽說昨夜里孫老二兩口子被公安給抓了。”
“他不是瘋了嗎,抓他干啥?”
“不知道咋回事。也許又偷東西了吧?”
孫寡婦一聽似乎明白了什么。“我那大鵝肯定是他偷的了,白瞎我那大鵝啦,它正下蛋呢。這個王八犢子!”孫寡婦越說越氣憤。正說著,村主任王守業與多日不見的老郭頭從村部那兒走了過來。這老郭頭不是進城瞧病去了嗎?怎么一大早挺個腰板在這兒呢?
走到跟前,二人跟大伙兒打招呼。大伙把他倆圍住就問孫老二的情況,主任只說讓公安抓了。他打著哈欠說困,得睡覺了,然后拉著老郭頭就走了。
大清早回去睡覺?大伙兒又一頭霧水。
“哎呀,媽呀。”這時的孫寡婦猛地一拍大腿,跟大伙兒說出了她夜里發現的秘密。大伙聽了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第二天晚上,挺直了腰板兒的老郭頭照例拿個小板凳,端壺茶水與村主任來到了古樹下乘涼。人們都問老郭頭腰好了沒有。可這老郭頭卻說,他腰根本就沒病。
莫非這屯子真的是讓鬼給鬧的,連老郭頭說話也不著邊際了。
只見這老郭頭精神頭十足,喝了一口茶就說話了:“都說蘑菇崖鬧鬼,跟大家實說吧,那是人在搞鬼,就是孫老二!現在就讓咱們村主任給大伙兒詳細說說。”
原來這孫老二爹娘去世早,哥姐都出門單過,他守著老人留給他的房子和地自己過日子。他從小就游手好閑,三十多歲還沒娶上媳婦。有時還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去年與東屯的張老二張老三哥倆去內蒙與當地六人瞄上了古墓中的文物,連續作案八起。東窗事發,當地六人落網。因孫老二他們與當地人不住在一塊兒,所以案發時又因團伙頭目王金山的妹妹王桂鳳給孫老二及時報了信,才僥幸逃跑。這王桂鳳也跟著孫老二一起回到了蘑菇屯過起了夫妻生活。手頭有點贓款,孫老二著實消停了一陣子。人們都以為這小子帶回個媳婦,是真出息了。
可不到半年,錢已花光。王桂鳳吵著要回內蒙不跟他過了。這孫老二真的傻了,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自己該干啥。他找來了張家哥倆,經過密謀,決定重操舊業。經過三人多次探查,很快把目標瞄向了將軍墳。當天夜里三人穿著黑衣服,戴著黑頭套,拿著手電筒去了將軍墳。面對方石咬合的墓室外墻,他們一邊抽煙一邊研究打開方案。正巧碰上趙老蔫兒從縣上回來發現“鬼火“。當孫老二聽到“撲通”一聲有人栽倒時,怕別人知道真相就將計就計,模仿鬼片中的動作,雙腳并攏雙手向前,僵尸般向老蔫兒輕輕蹦去……當老蔫兒被嚇暈后,孫老二又拽了兩把青藤纏在了老蔫兒腳上,然后三人飛快地跑回了家中。從此,拉開了蘑菇崖鬧鬼的序幕。
好逸惡勞,手無積蓄的他生活水準急劇下降而舊病復發。借著鬧鬼之機,先摸了村西頭杜老三家的雞,過兩天又摸了孫寡婦家的鵝。杜老三發現丟雞,背著媳婦找過孫老二并與之發生口角。孫老二懷恨在心,又二次摸雞,還捏了個小面人兒插上針來下唬他。杜老三不聽那套,想教訓一下孫老二,聽二愣子說他從郭爺爺那回來,他想得和郭老爺子說說去。于是,那晚看沒人了便和老人家說了他的想法。老郭頭及時制止了他。孫老二為了自由出入不引起人們的懷疑,又上演了一出精神失常的鬧劇,為隨時進入將軍墳來麻痹人們的神經。
然而,這一切都在老郭頭的掌握之中。那是去年的國慶節,他去縣城兒子家,又被在公安局刑偵大隊當隊長的外甥于波接去。從那兒得知內蒙古一個盜竊團伙,盜了一個清代御史墓之后,又連續作案多起,案件告破后仍有三人向東逃竄的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老郭頭馬上就想到了蘑菇崖的將軍墳,回來后就默默地開始關注起來。
當趙老蔫兒撞鬼后,他沉睡了半個多世紀的偵察兵意識又復蘇了。八十歲的他目光犀利,思維敏捷。他覺得這孫老二在欲蓋彌彰,就講起故事敲山震虎,察言觀色,同時明里看病,而暗渡陳倉。他和村主任謀策,為避免打草驚蛇,他暗居玉龍山,卻與公安機關時刻保持聯系……當夜里村主任跟蹤三人,幫助公安機關確定抓捕方案后,他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當不法之徒拿著鋼釬再次打向將軍墓的時候,頃刻間束手就擒。人們終于看清了孫老二及其同伙張老二和張老三的真面目。戴手銬時,孫老二被砸傷的手還纏著紗布呢。
尾聲
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縣里的愛國主義教育現場會暨先進人物表彰大會在蘑菇屯村委會大院隆重舉行。縣委宣傳部領導、鄉黨委書記、公安局刑偵大隊于隊長以及老郭頭、村主任在前邊就座。大會傳達了縣委縣政府關于重新修葺將軍墓和將蘑菇崖作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的決定。
之后,縣鄉村三級領導聯合簽訂了保護將軍墳協議書。領導及嘉賓一行來到蘑菇崖向將軍墓獻花。
此刻的蘑菇崖陽光燦爛,玉龍山更顯得蒼翠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