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綜述

韓宇 沈亞強

一、引言

“兩會”和國務院常務會議中提出，中國職業教育已經進入以提高高素質勞動者和技能型人才培養質量為核心的改革發展新階段，加快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建設是當務之急和長遠大計。我國正處于經濟結構調整和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重要發展期，建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是發展實體經濟，適應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重大戰略選擇。伴隨著國家不同時期出臺的政策和文件的實施，相關研究也日漸細化，經歷了由淺入深、由形式到內涵的過程。為把握其發展脈絡和研究進展，本文對近14年來有關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文獻進行回顧和總結，不僅是深入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需要，也是創新職業教育發展模式、深化教育改革的需要。

為了使此次研究具有全面性和權威性，更能夠反映國內的研究狀況，本文以“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為檢索詞，在中國知網（CNKI）進行跨庫精確檢索，發現關于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始于2000年。本文采用文獻計量和內容分析等方法，以縱向（發表年份）、橫向（研究主題）兩個維度為單位，對檢索到的近14年來的相關文獻進行分析和研究，以期獲得啟迪，明晰今后努力的方向。

截至2013年，通過中國知網檢索到相關論文669篇，包括博士論文3篇，碩士論文26篇，期刊學術論文637篇。對這些文獻以發表時間進行劃分，得到各時間段內的論文數量，如圖1所示。

圖1 2000～2013年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論文數量分布

二、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基本歷程

事物的發展與其存在的背景密切相關，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軌跡同樣有著深刻的時代烙印。結合時代背景，以職業教育發展的重大事件和每年現代職業教育研究體系的研究成果數量為依據，本文將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歷程大體劃分為以下三個階段：

（一）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醞釀起步階段（2000～2004年）

改革開放后，我國的計劃經濟體制逐步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轉軌，經濟的快速發展迫切要求教育與之相適應，建立一個與經濟建設密切相關的職業教育體系成為必然。在這一歷史背景下，1985年中共中央首次在《關于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中明確提出要“逐步建立起一個從初級到高級、行業配套、結構合理又能與普通教育相互溝通的職業技術教育體系”。2002年《國務院關于大力推進職業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明確提出在“十五”期間“初步建立起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與市場需求和勞動就業緊密結合，結構合理、靈活開放、特色鮮明、自主發展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

這一時期的相關研究文章有19篇，研究內容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對建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宏觀條件和政策環境的分析研究。首次提出制約我國職業教育體系建立的因素是勞動人事制度、人力資源政策以及管理體制，并要求強化政府的職教責任、創新辦學模式、嚴格執行就業準入制度。二是對國外職業教育體系相關的借鑒研究。學者們通過與職業教育較發達國家如法國、德國、英國、瑞士職業教育體系的對比分析，指出我國職業教育應采取靈活多樣的學制，以滿足不同類型層次的需要，以及學習美國的“社區學院”模式等。

總體來看，由于國家提出建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規劃不久，此階段的研究成果數量較少且內容單一，處于萌芽摸索期。

（二）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探索發展階段（2005～2009年）

20世紀末是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非常關鍵的時期，職業教育的發展對提高勞動者素質和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具有戰略意義。特別是《國務院關于大力推進職業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公布以來，我國職業教育事業獲得快速發展，各級各類職業學校教育和職業培訓取得顯著成績。但是，職業教育無論是規模還是質量，仍不能滿足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的需要。2005年《國務院關于大力發展職業教育的決定》中明確指出：“進一步建立和完善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滿足人民群眾終身學習需要，與市場需求和勞動就業緊密結合，校企合作、工學結合，結構合理、形式多樣，靈活開放、自主發展，有中國特色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這是首次在官方文件中提出建立有中國特色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標志著我國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

這一時期，相關文章的數量達到88篇，研究內容主要分為三個方面：一是開始區域性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初步探索。有學者從理論層面提出建立區域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社會功能，包括可以提升區域職業教育的整體水平，促進區域經濟的蓬勃發展；可以更好地發揮職業教育的作用，確保區域內產業和勞動力轉移戰略的順利實施；完善其社會穩定、再就業以及市場供求的調節功能，從而推動中國特色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建立。各地區也開始著手實現其特色構建方式，如吉林、廣東等。二是對現狀的反思研究。目前我國職教與普教、中職和高職之間缺少銜接，這成為建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瓶頸。三是開始嘗試從不同的角度剖析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內涵。有學者從教育資源配置的角度，通過解析現代職業教育體系，論證了教育資源配置對職業教育協調發展、社會化改革和職業教育終身化的作用；從完善職業教育保障體系、統籌城鄉職業教育的角度，提出促進農村勞動力的轉移，樹立“以農為本”的現代職業教育觀，從而建立特色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等。

總體來看，此階段的研究方向開始多元化：一些職教大省開始著手探索有其特色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部分學者嘗試用不同的視角研究體系的背景、內涵、本質、功能等，認識到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在體系框架上的薄弱環節。但是，這一時期研究數量的增長仍不明顯，研究的內容尚不具體，研究的視野也有待開闊。

（三）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理性深化階段（2010年至今）

2010年，《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提出：“到2020年形成適應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和產業結構調整要求，體現終身教育理念，中等和高等職業教育協調發展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這一目標為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建設帶來了新契機，標志著我國職業教育進入質量全面提高的新時期。這一時期相關研究成果總數飆升，達到588篇，且出現持續增長的趨勢，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以下五大方面：

1.本體研究。本體研究是指對現代職業教育體系自身的本質屬性、內涵特征、整體結構框架以及目標等內容的研究。此類文獻在中國知網“全部數據”中進行模糊搜索并剔除與主題不相關的文章，共獲得72條記錄，占總數的14%。雖然之前的研究也有對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內涵的探索，但這一階段學者們對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內涵的研究表述更加深入和完善。歸納起來，主要指向三個方面的特征：要與社會經濟的發展和產業結構相協調，要體現終身教育的發展理念，以及體系構建要開放貫通。

2.方法路徑研究。相較于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本體研究，這一階段，學者們更青睞于體系的建設方法，即如何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問題。此方面的研究多以各地構建區域特色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探索與實踐的研究、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重點任務研究為主。統計分析發現，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重點任務研究又集中在“中高職有機銜接的相關研究”“完善高職教育層次的相關研究”和“普通教育和職業教育貫通的相關研究”上，這類文獻共有290篇，占總數的57%。同時，這一時期較為突出的特點是學者們不僅關注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縱向貫通，同時也注意到了橫向上的融合，即適應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社會結構的深刻變化和經濟發展的需求。

3.基于多學科角度的研究。針對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現狀，學者們基于各自的視角，在我國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市場化和國際化深入發展的新形勢下，提出了建設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內涵和諸多建議方法。這類文獻共30篇，占總數的5%。其中包括社會學視角、經濟學視角等。此外，學者們還討論了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構建視域下，各行業產業、各辦學主體如高職院校和職業大學等的發展定位，以及對各類技術技能人才的發展需求。

4.現狀及發展對策研究。在經過前兩個階段的探索之后，這一時期的此類研究數量和質量都有所上升，共51篇，占總數的10%。歸納起來，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外部因素與問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氛圍、體制、政策、投入等方面；二是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內部因素與問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升學制度、課程體系、教學改革等方面。

5.國際先進經驗研究。有關國際上其他發達國家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文章共有36篇，占總數的7%。所關注的國家主要有澳大利亞、日本、德國等，介紹了發達國家完善的職業教育體系經驗，為我國產業結構調整升級背景下的技能型人才培養提供有益的借鑒。

總體來看，這一時期的研究視角更為開闊，研究內容更加具體，研究主體也比前一階段更加深入，但仍然限定在官方文件的話語框架之內。同時，這一時期的研究重復性較大，如對于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內涵研究；對于如何借鑒國外經驗，結合國情較好地指導國內改革實踐、辦出特色的研究較少。

三、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不足

對2000～2014年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成果的分析表明，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在理論上的提升和實踐上的拓展始于21世紀初期。經過短短十多年的發展，我國此方面的研究數量持續增長且速度迅猛。

筆者認為，該領域研究的主要內容包括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內涵本質研究、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構建路徑研究、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問題困境研究、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多學科綜合研究、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區域實踐研究、對國外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等。根據這些研究主題，對中國知網（CNKI）進行跨庫模糊檢索，得出各部分的分布及比例，如10頁圖2所示。以此為依據，本文認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雖然取得很大的階段性成就，但仍然存在較大的局限性。

圖2 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主題分布比例

（一）多政策性導向，少獨立性思考

通過文獻歸納可以看出，隨著政府職業教育政策的導向和規劃文件的實施，研究數量也逐漸增加，但各學者對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對政策有很大的局限性和依賴性。很多研究盲目跟隨政策導向，從學術角度的深入探討較少，而且研究的視角過于狹窄，普遍集中于對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宏觀分析，較少結合本地區、本學校的具體情況對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基本問題進行研究；一些學者對于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內涵特征等基本問題的研究多為政策性的歸納闡述，并沒有一個清晰明確的表述。重復研究導致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本質的模糊，構建主體的不明確，這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體系建設的進程。

（二）多理論性闡述，少實證性研究

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大多還停留在經驗總結和文獻研究的階段。很多研究者沒有進行實際調研，人云亦云地指出存在的問題。雖然文獻研究等是人文社科類研究的重要方法，但缺乏對現象的實證，會使我們脫離職業教育的實踐，缺乏研究深度，導致研究成果的說服力較低。對于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應該在深入調查、分析實際的基礎之上，針對具體的研究對象采取不同的方法，深入到各地區的職業教育實際中去發現和探索，而不是只注重形式而忽視內容。

（三）多借鑒性介紹，少自主性創新

在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中，對國外體系研究的文章達11%，充分表明我國現有的研究中拿來主義的文章較多，而富有創新性的文章偏少。我們在吸收國外職業教育體系的先進理念時，要注意處理并權衡國際化與本土化之間的關系。我國的職業教育問題有其獨特的背景，多數學者的國外體系研究缺少實證，缺乏符合我國國情的創新研究，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我國職業教育改革的深入。

（四）多理想性構建，少針對性解決

對于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構建，不同學者從不同角度提出了諸多建議和方法，看似百家爭鳴、角度獨到，但多數觀點是基于對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一種應然構建，而且重點任務的研究也較為集中，如中高職教育協調發展、高職教育層次高移等。中高職協調發展可算是目前職教界最火的一個詞，但協調發展的程度是什么、標準是什么，概念之下對課程體系的構建應該如何、教學模式應該如何，高職的層次高移真正的實踐需求是什么，普職融合的標準又是什么。這些更為細化的針對性問題，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

（五）多本體性研究，少相關性溝通

現代職業教育體系與我國之前的職業教育體系相比，最大的特征就是能夠適應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現代產業體系建設和人的全面發展的特點，以解決我國長期以來存在的職業教育與社會經濟發展結合不緊密，人才培養結構與經濟結構、社會結構不適應的問題，而不是就“體系”自身來建設“體系”。盡管有些學者也基于多學科角度進行研究，但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構建決不是在原有基礎上的小修小補。這樣的小修小補不僅不能滿足職業教育的發展，還缺乏體系內部和外部的相關性研究。

四、對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前瞻

隨著政府的大力倡導和投入的增加，我國職業教育發展加快，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具體研究成果逐漸豐富，與體系相關的各種研究主題也多元紛呈。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不僅數量大幅增加，質量也不斷優化。從已有的研究來看，未來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應從以下幾個方面進一步發展：

（一）研究主題繼續聚焦，細化具體體系構建重點任務及內容的研究，確保體系建設縱深發展和橫向共融的研究基礎

綜觀當代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現狀，研究主題從初始的一般理論、宏觀分析和方法總論的研究，逐步擴展到微觀的研究，涉及體系構建的過程、構建重點任務的某一部分、方面或環節的研究，構成研究的分支部分也是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重中之重。諸如中高職課程銜接的研究、技術本科實施的可行性研究以及相應的政策制度的細化研究，適應的課程體系構建、學分制的轉換等都在不同程度上日益深化。同時，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包含學制體系、資格體系、課程體系、管理體系等諸多方面，這些要件按照一定的秩序和內部外部的聯系才能有機整合和相互協調。如果將現代職業教育體系作為一個“大雜燴”，把什么東西都放入其中，忽視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中的主次，勢必導致研究內容的泛化，制約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構建。因此，應針對現代職業教育體系中的重點任務和期望突破的關鍵點進行更為細致的研究，促使體系的縱深發展和橫向共融。

（二）研究視角繼續多元，加強理論的探索，提升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學術水平

當前對于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突破了單一的視角，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如經濟學、系統科學、社會學、哲學等視角去探析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發展之路，進一步豐富了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研究內容。這就要求研究者不能只限于本專業，而對其他學科專業甚至方向缺乏敏感性。一個體系的產生是思辨理性的主要成就，體系的價值無法衡量，思辨制造了體系然后超越了體系，但這種思辨演繹是基于觀察的。所以，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不僅需要樹立體系意識，還要打破體系的限制，綜合考量體系的內外諸因素，促進研究的多元發展，提升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研究的學術水平。

（三）研究方法繼續綜合，立足中國現實問題的調查研究，增強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本土化

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作為國家發展戰略，目標長遠、內涵豐富、牽涉面廣，必須開展全局性、系統化和針對性的研究，切實做好體系建設的頂層設計。同時，要加強對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內涵的深入探索，既需要著眼于經驗總結的定性研究，也需要基于大量數據資料的定量研究，從而增強研究的實用性、科學性和前瞻性。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構建是一項龐大而系統的工程，由于我國國情的復雜性和各地職業教育發展層次的不均衡性，地方要發揮在管理區域性職業教育中的作用。職業教育最根本的是為地方經濟建設服務，正因為如此，體系的建設要結合當地的特色，優化其健康發展的內外部環境，開展廣泛而深入的實證研究，從而為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奠定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