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和我一起成長的女孩

張憶耕

商場的柜臺前，我和小燕子挽著胳膊，對著一雙款式怪異的鞋子品頭論足。我們無視店員臉上略顯尷尬的表情，不時被對方口中蹦出的形容詞逗得開懷大笑，仿佛又回到“沒心沒肺”的學生時代。我側過頭，看著身邊這個清瘦、梳著高高馬尾辮、笑得前仰后合的女孩，心中頓生溫暖。

10年前，我在大學寢室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肉乎乎、圓臉、戴眼鏡、看起來有點迷糊的姑娘。那時的小燕子是典型的乖乖女，凡事都一臉認真的模樣。她謹記報到前媽媽的叮囑：時刻把寢室鑰匙掛在胸前，小心翼翼地踩著坡跟拖鞋。而向來不認真的我卻和她成為至交，我們每天一同起床、洗漱、吃飯、上課、逛街、分享心事，親密得如同連體嬰。

大一時，小燕子被校園里各種骨感美女吸引，開始嫌棄自己圓圓的臉蛋和肉肉的身段。某天，她突然大聲宣布：“我要減肥！”在我看來，小燕子的減肥歷程就是一場和自己的戰斗。每天天沒亮就睡眼惺忪地出門跑步；曾經無肉不愛的她每頓只與清水白菜為伴：她還熱衷于搜集各種減肥小秘方，每次都像尋得靈丹妙藥一樣眼放綠光。一晚，我正在上網，小燕子則在堅持著晚間運動——轉呼啦圈。我一時興起，放了一首歌以示對她的支持。沒想到小燕子頓時被鼓舞，一邊隨音樂喊著口號給自己加油，一邊轉得更賣力了。我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姑娘很了不起，這是我第一次認真欣賞她的固執和堅持。幾個月后，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小燕子完成了輕盈飄逸的變身。

小燕子曾暗戀過一個男孩，她把那些心事毫無保留地與我分享。我陪她熬通宵，字斟句酌地完成了一封告白情書。然而，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個男孩陰差陽錯地成為我的男友。我想向小燕子說些什么，她卻拒絕了我所有的解釋。我想，她是不會原諒我了。從此，我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卻彼此視而不見。我們并不憎恨厭惡對方，只是被最好的朋友傷了心。

一個學期之后的某個下午，寢室里只剩我和她兩個人，我們終于打破沉默，小燕子紅著眼哽咽地說：“你知道我多少次想和你說話，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之前所有的隔閡與不諒解都隨著那個下午的眼淚一起流走，我們又恢復了往日的親密無間。唯一不同的是，我們更加珍惜彼此。

大三時，我和小燕子決定跨專業考研。我們不約而同地把目標定為本校競爭最激烈的新聞系。一起復習了一個月后，小燕子突然對我說：“我們一定都要考中。我想了又想，你更適合讀新聞，所以我可以換個專業試試。”第二天，小燕子的書桌上出現了一本厚厚的法律教材，她把之前收集的所有新聞學的復習資料全都給了我。

第二年春天，我順利地收到了新聞系的錄取通知書。可小燕子的考研之路卻異常艱難，連續兩年考研失利。第二次考試結果出來后，她打來電話告訴我成績。電話中，她的聲音里掩飾不住失落與無奈。她對失敗的感受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卻不停地說著自己今后的打算。她說了很多，多到我連安慰的話都插不進去。

然而，沒過多久，小燕子又帶著那份厚厚的復習資料回到校園。她望著我，認真地說：“我還是不甘心。”我們曾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4年。我見過她為美麗和夢想努力奮斗的模樣，我知道她還是當初那個固執又堅持的姑娘。

終于，小燕子在第三年如愿考入武漢大學。我送上最真誠的祝福：“沒什么比夢想成真更美妙。我在北京等你。”

如今，已經畢業的小燕子來到北京工作，我們終于又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家里熱水器壞掉時我可以深更半夜跑去她家洗澡，周末她也會跑來我家為我做上一頓美味的炸茄盒。

我們相伴10年，見證了彼此的成長與蛻變。曾經有過冷戰、有過競爭，又相互鼓勵、彼此欣賞，像戰友、像榜樣，也像另一個自己。

張彥摘自《環球人物》